朱炔耳根微紅,咧嘴笑笑,忽又似想到什麼,斟酌著詞句慢慢說道:“大哥,我昨日早間在‘朵頤樓’,還見到一個人。”
龍峻聽他吞吞吐吐,不免好奇睜眼。
“那人約莫二十四五歲,帶著幾名手下,武功俱都不弱,個個氣度不凡,似乎來頭不小。而且,我瞧他像極了像極了”朱炔想接著往下講,卻又躊躇起來,像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像誰?”龍峻熟知朱炔這人脾氣直率,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對他難得的遲疑猶豫略感不解,忍不住詢問。
朱炔深吸一口氣道:“他的容貌和言行舉止,看起來,像極了許先生。”
龍峻頓時一愣,直起身來追問詳情:“他叫什麼名字?是男是女?”
朱炔正待細說,樓下忽傳來姜華的笑語:“這裡便是‘積慶樓’,龍爺就在上面,既已送到目的地,我也該告辭了。”
另有一個清脆嗓音笑道:“姜鏢頭都送到門口了,還在乎這幾級樓梯?那位龍爺是何等樣人,我可是素昧平生,你何不替我引薦引薦?”這聲音和夜裡相比雖有變化,但還是能聽出其中的相同處來,應該是那夜闖高升客棧的溫三小姐——溫晴。
龍峻眉心微皺,將疑團暫且壓下,收拾心情道:“東明,那人的事,稍後再說。你先和小吳出去,會同唐二公子下樓迎接溫三小姐。”兩人領命要走,他又再肅然補充一句,“叫二公子仔細看著,別讓她有機會動手腳。”
門外一通樓梯響,朱炔吳戈會同唐穩下樓而去,聽三人一路竊竊私語,應該已把自己的意思傳達到位。酒樓門口,溫晴殷殷邀請,姜華婉言推讓,不知為何,廖文燦只是在樓上袖手,不曾下去幫忙。言語正有些膠著,恰好唐穩走到幫忙解了圍,讓送信的少鏢頭鬆一口氣。見面之時,也不知是否擔心被聽出蹊蹺因此有所顧慮,溫晴沒有像夜裡在高升客棧那般,直接叫唐穩為唐小二,只是稱呼他小穩。而唐二公子或許是因為溫家姑娘年紀比他小,輩分竟然比他高,心裡不忿卻又不想失禮的緣故,只是含糊其辭糊弄過去,完全聽不清稱呼對方什麼。他和溫晴原本相識,又是親戚關係,既已有熟人引薦,溫三小姐也就沒了留下姜華的理由,只得放她離去。寒暄期間唐穩語調平緩,無甚動作,想必這位溫家小姐並沒有在姜華身上做文章。
腳步聲聲,樓下議論紛紛,貴客在唐穩朱炔等人的引導下拾級而上,龍峻抬手揉了揉眉心,做好準備迎至門口,等人一到,便笑著開啟房門將之讓入室內。唐穩隨後跟了進來,手裡捧著那拜帖盒,向龍峻微一點頭,徑自走去桌旁。聽盒子放在桌上,裡面東西滾動的聲響,龍峻辨出,此番託姜華一道送去的厚禮,溫晴並沒有收。
等唐穩跨出門去,龍峻方微笑抱拳道:“溫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溫晴已聽出面前這人便是搶走肚兜的那位,眸光一閃,滿臉笑意抱拳回禮道:“龍爺,說起來,我可是第一次見到您的面呢。”兩人正互相見禮,朱炔已在雅室外將門輕輕帶上。
龍峻回以一笑,沒等對方禮畢放下手,便毫不避諱握了上去,嘴裡輕聲道:“得罪。”他動作極快,溫晴話未講完,腕上就是一暖,雙手合谷、陽溪兩穴似有尖針刺入,十指瞬間麻木。她此時才意識到這人在做什麼,頓時又驚又怒,正要跺腳,眼前一花,對方早已俯下身去,緊接著犢鼻、足三里兩穴又是微微一痛,兩條腿膝蓋以下也一併沒了知覺,一時站立不穩向後便倒。眼見她就要跌在地下,龍峻急跨步伸手一撈,旁邊木椅便被扯了過來,堪堪放在溫晴身後,她倒下來時,正好跌坐在椅上。
溫晴雖不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可到底是嶺南溫家家主的女兒,又新認了當朝內相做義父,何曾受過這種對待,咬牙怒叱道:“姓龍的,你做什麼!?”她說話原本壓低了嗓門,聽起來不辨雌雄,此時怒極,現出本音來,清脆婉轉,甚是嬌嫩。
龍峻不慌不忙,拉了椅子坐到對面,嘴角帶笑:“溫姑娘,令堂的大名如雷貫耳,我不得不多加小心,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溫晴手腳俱都動彈不得,低眼定睛細看,手足關節處幾個穴位上都扎著細小金針。她隨同溫靜侯多次參與溫唐兩家聚會,曾經見過,識得這是唐門的“捆仙索”,只是使人手腳麻痺,並無多大毒性。然而只要紮在穴位上,若無解藥,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掙脫。溫晴心中懊惱自己輕敵,貝齒咬了咬下唇,鳳目斜睨,語帶輕蔑道:“龍爺真是好膽識,外面圍著那許多手下,卻還要用這種下三濫手段對付一個女子,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