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在一間屋子裡了。他只覺恍恍惚惚的,眼前一切都模糊難辨,有個人在他躺著的不遠處來來回回不知忙活些什麼。他掙扎著坐起身來,對那人喊道:“喂,我死了嗎?”
那人自管忙他的,渾然沒聽見一般。宮成飛心下嘀咕:“好像還沒死。”
他站起身來,眼前頓時清亮了許多,四下裡看了看。這房子已十分破舊,四下裡盡是些破盆爛瓦,頭頂上是塵灰滿滿的梁,樑上的房頂也破了幾個大洞。他先前躺著的地方鋪了些柴草,地上沒一處是乾淨的。他大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那人卻已轉過身來。
宮成飛看他像是個中年漢子,穿一身破爛衣服,臉像是有幾個年頭沒洗了,也分辨不出是個什麼模樣,一頭亂髮拾掇得倒很像個雞窩。見了這般景象,宮成飛剛要問出口的一句話就給活活堵了回去。
那人從宮成飛面前走過,雖咫尺之近,卻好似眼前沒他這個人似的,自顧開門去了。宮成飛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味道,那當真是有如人間極品,真真不知這世上哪裡還有能比那般味道更難聞的。他見那人手裡拿了三顆雞蛋,這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這間屋子竟養了好多雞鴨,因天色晚了,雞鴨多已入睡,反倒沒有吵醒他。他這一氣當真沒把肺給炸了,狠狠地一腳把面前一截木頭棍子踢開,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有些昏暗,宮成飛四下一看,竟是置身於一片屋宇廢虛之間,自己原先所處的是間較矮的屋子。周圍看上去原都是些不錯的樓閣,雖然破敗得極為不堪了,卻依然可以看出其昔日的繁華。宮成飛一時大奇,他知道自己沒有昏睡多久,自然還是在湖心的島上。心下暗道:“難怪島外石碑上稱得‘極樂樓’,想這裡未曾破敗前該當是如何一番繁華景氣!”他整整衣衫,向著前面一處大的閣樓走去。
那閣樓殘敗得已不成樣子,好倒的都倒掉了,不好倒的也倒了個差不多,雖然甚是高大卻也分不清是有幾層的了,只剩得最底下那一層還算齊整些。門口上方歪歪邪邪地還懸著塊匾額,三個鎏金大字已掉了兩個半,只最後那個字藉著殘存在上面的塵泥依稀可辨得是個“紅”字。看這閣樓的景象,先時倒像是處大的青樓妓院之屬。宮成飛見那人就是朝這方向過來的,料想應該是進去了,於是也走了進去。
他這一進去才發現這裡面的景象竟大不一樣,卻見裡面的物事井井有條,一應妝奩用器都甚齊備,而且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赫然竟是個寬敞的女子閨閣!妝臺前卻有個著青衣的漢子正側著身子拿抹布在那裡仔細的擦拭桌案器具,宮成飛一看就知不是適才那人——這個人的衣著比那人何止要乾淨千萬倍,而且從他的神態間看,倒還頗有點溫文儒雅之色!他連忙開口問道:“喂,你是這兒的主人嗎?”
他一連問了三遍,那人好像擦入了迷,只顧在那兒把一應物事都擦拭得乾乾淨淨,全不理會他。宮成飛有些生氣,轉身退了出來,這才見適才拿雞蛋的那漢子恰從這閣樓側邊一處屋子裡走了出來。他心下好奇,便向那屋子走了進去,卻見裡面也很乾淨,倒像是個廚房的樣子。裡面也有個中年漢子,比初時見到的那個也要乾淨得多。這人正在那兒收拾做飯,灶邊放了三個雞蛋,顯然是剛才那人送來的。這次宮成飛還沒問就從他那一絲不苟的神情裡看出——不管自己問什麼他也不會回答的。
宮成飛在這片廢墟里轉悠了半天,人倒是見了不少,各行其是——洗衣服的,打水的,耕田的,甚至還有剛從岸邊釣魚回來的。可這麼多人竟都是一個樣子:除了在認真仔細地幹著自己的事,竟沒有一個人理會宮成飛,也沒有一個人說過一句話!
眼見天色已晚,宮成飛只覺腹中飢餓,也不去管他,既然大家都不理會,我且去弄他們點東西來吃吃。他想到這裡,便走進那間做飯的屋子裡,把案子上剛煎好的一碟雞蛋端了,又去灶上端了一碗魚湯,順手牽了兩條雞腿就大步走了出來。裡面那人竟一句話都沒說,死人一般任由他拿去了。這下宮成飛高興了,更不客氣,走進那收拾得最乾淨的閨閣裡,在那張剛擦過的案前坐下,把一應吃的都放在上面,雖然沒酒卻也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剛把一碟雞蛋吃完,拿起一條雞腿才放到嘴邊,門口人影一閃就走進一個人來。宮成飛的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一條雞腿含在嘴裡,再也嚼不動了。
來人卻不是別人,正是日間一劍差點要了他性命的那女子。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種靜如止水的神色,人卻已緩緩走到宮成飛面前,淡淡道:“你好胃口啊?這些東西,我三天都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