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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中午時分,他向何家兩位老人告別之後,就離開醫院,準備開車回部隊。

何筱送他出去,兩人就那麼一前一後走著。到了醫院大門口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程勉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盯住何筱。

何筱正被他看得不明所以,他突然走過來,箍住她的肩膀,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下,簡直就跟咬的一樣。

何筱被他親懵了,回過神來,那人已經大踏步上車,揚塵而去了。弄得何筱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擦了擦嘴,有點不滿:“什麼意思嘛。”

程勉回了趟家,拿好東西之後飛車回了連隊。

二十幾天沒見面了,偵察連的小夥子們看見連長忍不住一陣鬧騰,程勉連踢帶踹地把他們攆走了,才把門關上,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那封信來。

信封是白色的,封面只有三個字:程勉(收)。字型清秀,是一貫優等生的何筱才寫得出來的。程勉記得清楚,趙老師當她班主任的時候,總誇她字寫得好,讓他多向妹妹學習。

唇角微彎,程勉將信取了出來。鋪展開來,周角已有些泛黃,深藍色鋼筆水,字裡行間都是那些舊日時光。

他逐字讀去——

程勉:

很久沒有給你寫信了。

B市的冬天總是格外的冷。早起我被凍醒,一看窗外,又是一場搓棉扯絮的大雪。

今年冬天老何的身體開始斷斷續續出現一些問題。我勸他去醫院,可是老何一直沒答應。每當我提起的時候他總是皺眉斥責我說:“我當了十幾年的兵了,這點小病的抵抗力都沒有?”

其實我懂,老何是怕了。怕萬一檢查出來個好歹,他自此出不了醫院的大門。無奈最後我哭了一場,老何才不情不願地去做了檢查。沒什麼大問題,真是萬幸。

我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老何,老何”地叫他,叫了這麼些年,他是真的老了。那天我和他並排坐著看電視,不經意的一轉頭,看見他耳鬢邊的一茬白髮。明晃晃的,真扎眼。我看著難受,說要替他染髮,還被老何嘲笑了一頓。

電視里正放著建國六十週年的閱兵式,老何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我,知不知道他當了十幾年的兵,最遺憾的一件事是什麼。我搖了搖頭,他笑著告訴我答案,他說他最遺憾的就是沒能等到部隊大換裝就轉業了,那07式軍裝,穿在身上多精神,多瀟灑。

我也跟著笑了,心底裡是一片酸澀。

我知道老何一直懷念那個地方,正如我一樣。懷念那老大院、農場、河灘、漫山遍野的花還有數不盡的快樂時光。我日夜思念著它們,哪怕這麼些年我終究沒再回去過一次。

前不久我輾轉得知,再有兩年,老大院和農場就全要拆了。聽到這個訊息的那天我又失眠了。我在感情上從來都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總要在離別很久之後才會感到到難過。所以,夢是我唯一能獲得慰藉的地方。

在夢裡我又回到了農場,翻過那截矮牆去逗弄河灘裡的蝌蚪;在夢裡我又回到了大院裡的操場上,頂著漫天的星星找丟掉的那隻涼鞋;在夢裡,我坐著軍卡顛簸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迷濛中睜開眼睛,見到了你。

程勉。

我想我再也沒法欺騙自己,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薄薄的一頁半,程勉卻讀了不知有多久。來去反覆,反覆來去。

窗外乍起一陣歡呼聲,風吹動窗簾,燦爛的陽光灑進來。不遠處球場上,贏得了球賽計程車兵正興奮地向觀戰的戰友揮手。

程勉笑了笑,轉過頭,眼睛微微一眨,一滴眼淚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來,掉到信紙上,暈染一大片。

他頓時有些懊惱,連忙用手擦乾淨。

他想起今天上午老何說的話。

老何淡笑著,神情很平和:“她給你寫了不止一封信,但一封也沒有寄出去,都堆著。後來搬家的時候弄丟了,她揹著我們哭了好一陣子,還以為我不知道。後來她上大學了,有一年我們給她收拾書桌,才讓我發現了這封信。不過你放心,我沒看。”

上大學。那應該是哪一年寫的呢?

記得那晚在走廊夜談,何筱曾自責的說,前兩年老何身體就開始不好了,她應該督促他每年都來醫院檢查。按照信中所說,恐怕就是前兩年的時候,她寫下這封信。

越來越多的線索,讓他覺得老何說的話都是對的。他說,他們兩個人都是傻子。他寫了那麼多封信,一封沒寄到她手中。而她寫了這麼多封,卻一封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