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回屋了,潤娘也早早地上了床,只是腦子裡紛雜得很,直聽得敲了三鼓方朦朦睡去。
次日一早起,天就陰得厲害,不多久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毛梢雨,吃罷了早飯打發了周慎上學,潤娘使了秋禾去請華叔並知盛大奎到內堂來。
大傢伙聽得潤娘傳喚心裡納悶,問了秋禾偏她也不知道。四人進得屋來。見魯媽坐在大火熜邊做針錢,潤娘坐在太師椅上,腳下踩著一隻火熜,兩手籠在手筒裡,只管盯著地上的大火熜發呆,見他們來了先讓坐道:“華叔坐。”又吩咐秋禾倒茶來。
此時魯媽已把針線收拾起來了,眾人皆挨著大火熜坐了,秋禾這才給潤娘、華叔他們奉上茶。
“今朝我請大夥過來,是想問問咱們今年的租子到底怎麼個弄法。”
“這…”華叔抬著兩手挨著火熜取暖,道:“這才二月呢,哪裡就議起這事來了。”
潤娘籠著手身子稍稍向前傾道:“華叔咱們的地比不得人家,一年到頭收點莊稼便罷了。那些菜蔬河鮮都是一季一季的,譬如眼見的地裡各式各樣的野菜就要出來了,若是由佃戶自己賣去,咱們又怎麼跟他們算帳呢?若不同他們算,這一季的利頭不是憑白的讓他們佔了去,人不僅不會念咱們的好,指不定心裡還怎麼恥笑咱們呢。因此我想著不如讓他們都交了來,咱們替他賣去,得了錢再同他們分帳。”
華叔挪了挪嘴還沒不及開口,知盛已侃侃道:“娘子這法子聽著好像可行,其實是難得很。頭一件佃戶們一日收多少野菜咱們怎麼知道,他要是交一半昧一半咱們依舊是吃虧的。再一件他們交了上來,咱們又賣給誰去?孫大官人的事娘子也是知道的,若東西積在手裡,咱們還得反過來欠佃戶們的錢。況且咱們真要是連地裡的野菜都要跟佃戶們算,只怕人家說咱們家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