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寄蘭剛一進屋就覺著不對,沉悶間繃著一觸即發的火氣,她往孫氏身上溜了眼,也猜著了她的身份,向潤娘行禮道:“姨娘,這位是…”
孫氏聽得這一聲“姨娘”,不啻於火上澆油,登時跳將起來指著林寄蘭的鼻子罵道:“姨娘?誰是你的姨娘你也是讀書人家的女孩子,竟是一點禮儀廉恥都不曉得麼,那麼些書都讀狗肚了裡去了?長得也清秀斯文的樣子,竟做出勾欄院裡花娘的勾當,你不嫌丟人咱們還嫌著噁心呢”
孫氏這雷霆一怒,莫說林寄蘭就是潤娘也嚇住了,待她罵歇了口氣才回過神起身勸道:“嫂子有話坐下再說,何必動這樣大的氣。”
林寄蘭也是到這會才回過味來,捏著帕子嗚嗚地哭著:“我這是頭一次見嬸子話還沒說得半句,連名姓都不曉得,嬸子就這樣辱罵於我又是甚麼道理”
潤娘聽了這話心裡直翻白眼,這丫頭叫人說她甚麼好呢,明明猜出了孫氏的身份,還在她氣頭上頂嘴,這不是自己堵死自己的路麼
果然孫氏氣得都微有些發顫了,指著她向潤娘道:“你還想替她說好話,你看她那得性真要進了咱孫家的門,咱們還有清靜日子過麼”
“嫂子是我糊塗了,如今看在我面上且消消氣吧”潤孃親自斟了杯茶奉上。
孫氏撒了幾分氣腦子倒清楚了些,這畢竟是在潤孃家裡,姓林的那丫頭又是她的客人,總要給潤娘留兩分臉面,因此吃了口茶,別過頭去悶不做聲。
誰想林寄蘭哭得一半,忽然道:“伯母教訓我,我自是不敢回嘴的,卻也該告訴我哪裡錯了才是,這般沒頭沒腦的一通罵…”
“林小娘子”潤娘繃著臉疾聲喝斷,心裡嘆道,這丫頭還真是不招人疼,受了一點子委屈就這般不依不饒的,還非要跟人較個真不可
孫氏不怒反笑道:“還真有給臉不要臉的你還好意問我你做錯了甚麼?你真當我是個死人麼?六月裡你日日邀著伯文去那甚麼庵。這是正經人家的女孩兒該做、會做的事麼我給你留一分臉面不說破你倒還追著問,顯見著你是不覺著自己有錯了。”孫氏冷哼了聲,斜睨了眼哭得梨花帶淚的美人,繼續道:“拋開規矩不說,那會子正是伯文備考的緊要關頭,你還日日的邀他嬉遊,你存的是甚麼心思?非要毀了他的前程你才趁心如意呀”
“我也是想著伯文唸書念得辛苦,才邀他過去鬆快鬆快”林寄蘭一面辯解著,一面憤憤地掃過潤娘。
潤娘接到她的怨懣的眸光微微一嘆,這都甚麼人啊,到了這會咬著牙不認錯不算,還有心思怨怪旁人。
“你不用斜眼看潤娘,難道她該幫著你瞞我才對麼?”
“我…”
“好了,好了。”潤娘見她還欲再辯,連忙搶斷道:“林小娘子,你且
回吧再說越發惹得嫂子不快了。”
林寄蘭瞅了瞅背對著自己的孫氏,又狠狠地瞪了眼潤娘方甩著帕子憤憤而去。
待林寄蘭出了門,潤娘才勸孫氏道:“那丫頭還是個孩子的心性,嫂子何必同她認真呢。”
孫氏嘆了口氣,道:“原本伯文同我鬧,我還有些氣弱畢竟沒親見過人,只聽得些風言風語。今朝一見我可算是領教了,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人,真不曉得林先生是怎麼教的女兒。”
潤娘笑著在她對面坐下,道:“這有甚麼不曉得的,林先生就她一個女孩兒,母親又去得早,難免養得驕縱了些。”
“話也不是這麼說。”孫氏搖頭道:“譬如秀丫頭,也是打小沒了父母性情柔順寬厚不說,辦起事來又穩妥周到的很,哎喲…”孫氏忽地兩手一拍,道:“被她氣得正經事都忘了說了。”
“甚麼事呢?”
“是這樣的,前幾日我收拾東西收出兩大包的毛皮來,才想起到了秋冬有幾家獵戶會來交毛皮,往年這些東西咱們都是賣給湯家的,今年若再賣給湯家,咱們又有些不甘呢”
經孫氏一提潤娘忽地想起來,年初時孫老大就是為了皮毛的價錢才被湯家打了,而且舊年交租時自己家也收了好些皮毛,做了一家子的衣衫還多著一包。她皺眉想了一回,一時間也沒有眉目。
“如今中秋都還沒過,這事且還不急吧。”
“哎,我也是想著了就來跟你商議商議,不然轉過身我就忘了。”
“說忘了,我倒真是忘了一件事情。”說著喚了淑君進來,道:“你去裡頭把那個藍布包袱取了來。”
淑君答應了,從裡炕的炕櫃上取了一個藍白相間的小包袱出來,潤娘接過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