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田芸香不像是在說謊,這麼看來,小牛的爹爹的確是急病而死的,那麼,她和陶爺之間的恩怨,難道真的只是一個誤會?
田芸香伸出一隻手撐住自己的額頭,似是心中有莫大的痛苦,顫顫巍巍地道:“妹子,這位就是你的夫君吧?你們二人郎才女貌,又這樣情投意合,當真令人豔羨。這位公子說的沒錯,我夫君離世不久,喬安泰就再次提出要納我為妾。他幫了我那麼多忙,我無以為報,便只得應允,隨他進了府。後來這事傳到陶爺耳中,他一口咬定是我和喬安泰合謀害死了夫君,將我逐出師門,我心生不忿,這才後頭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姚織錦見她滿面淒涼,心裡突然生出些許不忍,忙道:“這事咱們不必再提了,只說眼下的這個麻煩。你把小牛領回家,然後又怎樣了?”
“哼,他那人,根本就是沒心肝的。”田芸香臉上浮現兩絲恨意,“他說,當初他幫小牛的爹四處張羅瞧病的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斷斷沒有再替別人養孩子的道理,傳了出去,他的臉都沒處擱。我想盡了各種法子,求他別趕小牛走,他不但不答應,到最後,非逼著我在他和小牛之間二者選其一。小牛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好不容易和他重逢,我怎能再對他不管不顧,那樣的話,我還算是個人嗎?他見我心意已決,便徹底翻了臉,不止將我趕出府,還口口聲聲說他養了我一年,讓我還錢給他。這間弄雪閣是他出錢幫我開的,他對酒樓食肆之類的生意,又向來沒興趣,便逼著我將鋪子賣了還錢給他,要不然,就要去官府告我。他在京城之中人脈甚廣,我跟他爭一時之長短,不是自討苦吃嗎?我已將他買給我的釵環裙衫全都變賣,還了銀子給他,這間鋪子,他給了我半個月的期限,如果不是你來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賣得出去”
姚織錦便點了點頭。平心而論,那喬安泰把田芸香趕出家門的事雖然不地道,但好歹也不算是趕盡殺絕,起碼,並沒有漫天要價。田芸香既然選擇了小牛,就必然料定會有今天這一幕,只是,她總是覺得這件事有哪裡不對勁。
“借問一句,你方才說,給小牛的爹爹診病,這件事全是由喬安泰打理的?”谷韶言再次出聲。
田芸香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道:“是啊,有什麼問題?”
“你夫君得的究竟是什麼病,你知道嗎?”
“這初時他只是有些氣短胸悶,老說心裡堵著一塊東西。我也曾自己花錢給他瞧病,那時候。他雖渾身無力,卻神智清明,精神頭好的時候,還能幫著我做些事。後來喬安泰插了手,所有的事情,就全都交給了他。每天藥是不停的。可那病卻一日重似一日。不過是兩個來月的時間,小牛他爹,就撒手人寰。我成日怪他不長進,給不了我好日子過。但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男人,我倆還有一個孩子。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面前嚥氣,我實在是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田芸香說著。眼睛裡一片濡溼,這時候的她,與趾高氣揚到玉饌齋討要說法的那個女子,彷彿完全是兩個人。
谷韶言抿唇一笑,臉上現出兩份譏諷之色:“命?命數這種事,統統是無稽之談,人這一輩子。最終也只得由自己做主。喬安泰給你男人張羅著看病,這病不但不見好。反而愈加嚴重起來,你就不覺得有些奇怪?”
姚織錦心中一凜。是了,她始終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谷韶言的這句話,無異於是一道閃電,從她腦子裡倏然劃過。剛才她在弄雪閣門外,聽著喬安泰和田芸香在樓梯上斷斷續續地說話,似乎言語中也提起小牛他爹,只是被喬安泰一個警告的眼神給打斷了。難道
田芸香也怔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看向谷韶言:“你的意思是不瞞你說,我也不是傻子,這件事我也曾經有過懷疑,但一來沒有真憑實據,二來,我還得靠著喬安泰生活,便一直沒有說出口。當時小牛他爹病得雖重,卻並沒有短命相,怎會喬安泰一出手,反而沒救了?莫不是他”後面的話她不敢再說了,身上劇烈地發起抖來。
谷韶言見田芸香完全失了分寸,再看看姚織錦,她也是一臉驚慌,於是將手伸到她背後拍了拍她的脊背,冷靜地道:“當初你丈夫診病時的藥方可還在?”
田芸香想了想,道:“我自己個兒請的那個大夫留下的方子還在我手裡,但事情交給喬安泰之後,他說我忙得心力交瘁,該好好歇歇,便再不要我插手。這位公子你懂得醫理?可否替我瞧瞧?”
說完,她立刻奔上樓去,片刻之後,拿著一張紙片兒走了下來。同時,將所有的夥計都趕去了後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