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過東西一般,一口就吞掉整個煎蛋,再一口杯子裡的烈酒少了一半。當他喝光兩杯酒時,克洛斯的杯子裡只減少一小半酒漿。
烈酒讓迪安納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他這才感到有些冒昧,低聲說:“對對不起。”
“沒關係,我能體會到您心中的壓抑,從您住進旅館第一天開始我就感覺到了,來自旁人和您自己心中的壓抑一直都讓您難以喘息,甚至不願在餐廳長時間待著。而斯諾里的案子發生之後,一些旅客看您時的眼光就變得更加怪異。”克洛斯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其實他有一些同情這位落魄作家。
落魄,指的並不只是他的生活經歷,還包括氣質。與環境的格格不入加上牢獄之災使他從外表到內在都顯得落魄至極。
從學術角度來看,迪安納的作品是很不錯的人性探知著作,儘管某些地方語言偏激了一些——但有學者說過,鑽研學術的人如果連偏激的勇氣也沒有,那麼他的學術和作品也必定會非常失敗!克洛斯贊同這種說法,畢竟學術不是《禱文》。
能夠得到克洛斯的理解讓迪安納的臉色又好看了一些,他嘆息一聲,卻沒有訴說自己的苦衷,而是問:“你有菸絲嗎?”
“沒有。”
“等我。”
迪安納很快回來,手裡握著裝菸絲的絲絨袋和一隻黑木菸斗。他將菸斗裝得滿滿的,點燃之後慷慨地遞給克洛斯,“來自荊棘谷的菸絲,口味不錯。”
克洛斯擺擺手,迪安納不再推薦,而是含住菸嘴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雲霧,此時他的目光與煙霧一樣迷茫。他無奈地說:“迪菲亞兄弟會做了他們認為對的事情,但願意為他們說話的人不多。我喜歡為弱者說話,我覺得這是作家的價值,但是能夠理解的人太少,甚至連暴風城裡那些自詡博學者的人對我也只有斥責。呵呵,正義和邪惡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了?”
迪安納這番話讓克洛斯也喜歡上了在空中漸漸飄散的煙霧。迪安納依然大口大口吞吐雲霧,一邊沮喪地說:“我從不為我所做的事情後悔,我只希望能得到理解。現在好了,不只是無知的旁觀者,連人民軍裡的隊長也以為我是兇手。”
“先生,我必須糾正您,您只是被當作嫌疑人罷了,調查者在沒有證據之前是不會認定任何一個人是兇手的。其實不只您是嫌疑人,旅館裡所有的人都一樣,包括我。正因為如此,我們這批旅客不得不接受命令暫留此地。”
迪安納搖頭,“你不知道人民軍隊長得知我的過去時的臉色,他對我有很大懷疑。昨天對我進行審問時,他的態度甚至非常惡劣。”
“我想是您太敏感了,旁人不理解您的同時,您也在排開旁人。我想您應該嘗試融入身邊的環境——只是我的建議。”
迪安納不再說什麼,他花了十幾分鍾來回味克洛斯的話,菸絲燒盡了也沒有倒掉菸灰填裝新的菸絲。最後,他微微點頭,“總之,謝謝你能理解。”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來自幾米之外的敲門聲。迪安納敏感地站起來,無助地望著克洛斯。克洛斯用手勢安慰這位受驚的作家,然後開啟門向嘈雜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走廊裡站了七個身著簡單鎧甲的人,顯得非常擁擠。其中一個男人所穿的並不是人民軍制式鎧甲,而是暴風城衛兵鎧甲!
一個人民軍成員兇猛地敲打迪安納房間的門,另一個人則說:“撞開吧,旅館裡的人都說那個傢伙慌慌張張回樓上了,肯定在房間裡躲著呢!”
士兵正要撞門,克洛斯趕忙阻止:“幾位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士兵並不理睬,依然粗暴地撞開房門,但小小的房間一眼能看清所有佈局,迪安納並不在裡面。
來自暴風城的衛兵這才問克洛斯:“喂,你有沒有看到丹斯·迪安納?”
迪安納沒有躲避,聽到衛兵說出他的名字後他趕忙走出來,不希望連累到能夠理解他的人。他大聲說:“我在這裡。”
一個人民軍不屑地說:“還以為你逃跑了!丹斯,來自暴風城的調查員邀請你配合調查斯諾里被害的案子,跟我們走吧!”
迪安納沒有任何要反抗和逃跑的意思,相反,似乎完全認定這就是他應該得到的下場,非常合作地讓士兵圍住他,然後跟著士兵走向樓道。在拐角的地方他側過臉來看了一眼還在驚訝之中的克洛斯,滿臉的苦澀。
克洛斯在陽臺上望著迪安納被帶往人民軍指揮部,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無奈但非常適用於迪安納的句子:“惱人的命運。”
丹努文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