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夜裡那魅惑的笑容還不曾褪盡,他淡淡唇色上已鍍了一層冷淡,連初升的朝陽都無法照暖。
是他提出的條件,倒是當真沒有半點手下留情,就算她掛了彩也不曾稍讓。昨夜裡那暖意的笑彷彿只是一個幻象。只是,如今他又不滿什麼?
“我會依約,下一次帶著玉匣子來的。”
有他這一句話,蘇小昭才收回了目光——對,他怎麼想與她無關,她要的只是玉匣子
鬆懈的一瞬間,蓮九笙卻突然近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她涼淡的目光便又迎上去,“你要殺我麼?”
蓮九笙微默,緩緩道:“沒有。”
“那我何須送命?”
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依然不見那種暖暖的溫度,她竟有一瞬間,不自覺的想把那種溫度找出來。可惜她還沒有找到,他已斂去了笑容,淡淡重複道,“天亮了。”
——天亮了,她得回去了。
明知道已經太晚,師姐們會發現她不在房間,可是似乎有那麼短短片刻,她什麼也不想去想。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只能任他冰涼溫潤的手指離開臉頰,在她面前離去。
蓮九笙是個有魔力的人。
她似乎,著了他的魔。
蘇小昭閉了閉眼,身形微晃。最近似乎耗了太多精力,昨夜徹夜未眠,偏又受傷。——所以,才有那麼可笑的錯覺。
蓮九笙那個人,可不是她招惹得起的。吃的虧還不夠多麼?
她看看自己手臂的傷,不重,只是失了些血,兩人畢竟還不是生死相搏的。只是,受傷對她來說卻是大問題。她沒有養傷的時間,更不能讓人發現。
抬頭看看天色,她不能就這樣回去。
找地方包紮了傷口換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她正要回客館,昏昏沉沉間卻見清晨本該清淨的街道上少許混亂。有人在搜查著各個客棧。
那衣服,是鳳翔賭莊的打手。
她覺得她的頭開始痛了。
反正,她現在這副樣子,也不會認出她。
儘管如此她還是儘量避開他們,疲憊和失血的混沌間間或一陣暈眩。眼前突然一黑一瞬間有些失了平衡,卻覺一隻手扶住了她。
“姑娘?”
她習慣性的警惕,退開一步,對方也只是緩緩收回手。
輕輕道一聲“多謝”,抬頭時但見一襲紫衫流光,迎上一張華美妖異的臉,年紀稍長,卻是濃眉如墨,目斂波光。如一筆濃墨繪瓷,有墨的厚重沉穩,更有瓷的華美流光。
“姑娘沒事麼,看來臉色似乎不好。”
蘇小昭稍稍垂目搖了搖頭,儘管此人的目光口吻皆是和藹的,卻連呼吸裡都透著妖異,華貴傾城。她知這份風華氣度非等閒,不欲招惹這般人物。
一旁似是隨從上前請示一聲,“九爺?”
那男子略一思度,“姑娘是要往哪裡去,不如讓我的馬車送你。”
“不必,我”
“聽姑娘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出門在外,互相幫忙也是應該,不必介懷。”
尋常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彷彿有著非同尋常的說服力,蘇小昭稍稍遲疑,見此人衣著談吐華貴不凡,必然是有身份的人,倘若借他的馬車不但可以避過鳳翔賭莊的人,或許還可以順利混進客舍
若在尋常,她或許該更謹慎思量,只是如今扯上七秀,她卻只能一切以隱藏住身份為優先,顧不得其他。
“那便有勞,謝過這位爺”
他淺笑頷首,將她請上馬車。車上不見奢華,卻極為舒適,有著和他身上一樣淡淡的香——淡淡卻又低鬱,在鼻端縈繞。
她報了住處,那男子便緩緩笑問,“哦?姑娘是來參加名劍大會的?”
“是我是七秀弟子,揹著師姐偷偷出來玩,不想有些水土不服”
“原來姑娘是揚州人,那便難怪,地靈人傑——”
那樣含蓄的誇讚讓人感覺不到一絲輕浮褻瀆,沒有任何的不自在。蘇小昭只覺得跟他在一起莫名安逸,許是年長的緣故,那份沉穩厚重終究是年輕男子所學不來的。
“還不知這位爺?”
“在下姓卓,人稱九爺。”
“卓九爺?”
蘇小昭覺得隱約像要想起些什麼,卻模糊得抓不住。在卓九爺淺淺彎眉一笑間,似乎便淡去了。
馬車上低鬱的香讓人很安心,卻又莫名傷感,透著久遠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