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衝進金帳。巴扎跟著衝進來,卻一頭撞在哥哥的背上。巴魯呆呆地站在那裡,巴扎正詫異,猛一抬頭,心理一陣戰慄,也呆住了。
無處不是屍骸,鮮血把那些鬆軟的楊邁地毯都浸潤成赤紅色。浴血的阿蘇勒·帕蘇爾坐在黃金貂皮的寶座上,以手支著額頭,寶座前插著鮮血淋漓的長刀。他掃視所有人,眸子裡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合魯丁家的武士也紛紛湧了進來,看著這場面都驚詫莫名,放低了手中的刀。
巴魯和巴扎已經跟了阿蘇勒十年,從未覺得他們和這個主子的距離如此遙遠。這個年輕人坐在了大君的寶座上,是新的帕蘇爾家當家主,這世上最後一個青銅之血的繼承者。他忽然長大了,成了帝王,孤獨而強大,一如他的父親。
阿蘇勒緩緩抬起手,手裡是一顆人頭,旭達罕·帕蘇爾的人頭。
他用一種平靜而遙遠的聲音說,“帶這顆人頭出去給所有人看,告訴他們不要打了。罪魁禍首已經死了,你們現在殺的,都是自己的族人。”
二
“狼主,北都城的東南西三面城門都已經開啟,青陽人正大批外逃,要追殺嗎?”朔北部斥候快馬報到蒙勒火兒的面前。
年邁的朔北狼主正登高眺望北都城裡,赤紅色的火焰吞噬著城中央一片的帳篷,無數人的喊殺聲匯在一處,隔著幾里地都能聽見。那裡正是金帳宮的位置,聽聲音,那裡聚集了成千上萬人。
“分出三個千人隊,控制三個城門,平民能殺多少就殺多少,如果發現混著貴族,就不能放過,但不要入城。彙集剩下的人到北門,太陽昇起的時候我要從北門入城。”蒙勒火兒下令。
“北門沒有開。斥候說。”
“那就打破北門。”蒙勒火兒說,“我從北面而來,我不想繞道。”
“是!”斥候領命就要離去。
“等等,北都城裡發生了什麼事麼?”蒙勒火兒問。
“還不知道,我們只是推測有內訌,大概有上萬人正在城裡廝殺,有人趁機殺人和掠奪,平民迫不得已才外逃。”
“再查。”蒙勒火兒揮揮手。
斥候飛馬離去。
“陷阱裡的野獸們都瘋狂了,這是最後的搏殺吧?”山碧空說。
“該結束了吧?該結束了”蒙勒火兒低聲說,“我現在真的很焦急,等待著太陽昇起,等待著北都城的城門開啟。不知道來歡迎我的會不會是旭達罕,我真的很欣賞他,那匹年輕的狼,有成為頭狼的天分!”
“或者他會把他的牙齒對準狼主?”山碧空說。
“那樣也好。”蒙勒火兒幽幽地說,“我很渴望敵手,”他嘆息,“可我的敵人們,都死了。”
阿蘇勒站在雪地裡的那個岔道口,眺望著兩座白帳,帳篷裡各有一個女人,都是他想見到的。
他不能選擇想走的那條路,因為那個帳篷不會對他開啟,即使他只是想要走進去看看那個女人的臉兒,知道她還活著、還好好的。
他走向了母親的帳篷,小女奴早早掀開了簾子等著他,看他的眼神跟上次不同,滿是小心和敬畏。斡爾朵距離金帳不遠,訊息已經傳到了這裡,從旭達罕死去的一刻開始,阿蘇勒·帕蘇爾已經是帕蘇爾家的主人。
“你出去吧。”阿蘇勒對小女孩說,“找個暖和地方歇著,讓我和阿媽兩個人說說話。”
他揭開了內帳的簾子,內帳裡的勒摩在同一刻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勒摩看他的眼神時而迷惘,時而清醒,在短短的一瞬變化了許多次,她慢慢地站起身來。阿蘇勒一步步走向母親,勒摩的眼睛裡透出了不安,抱著懷裡的布娃娃一步步退後。
“阿媽,別怕,是我”阿蘇勒柔聲地說。
他知道這麼說沒用,他的母親瘋了,早已認不出他,何況已經過去十年了,她記憶裡的阿蘇勒大概還是個小男孩。
勒摩搖搖頭,但是眼裡的不安退去了幾分。她抱著布娃娃,嘴裡低低地哼著什麼歌,就像個小女孩兒,任阿蘇勒走到她身邊,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勒摩抬起頭看著他,有些茫然,懷裡的布娃娃掉在地上。阿蘇勒想彎腰去撿,卻被母親抓住了領子。勒摩撇著他,小心地湊近他的脖子,把鼻子湊過去輕輕地嗅著。阿蘇勒心裡一震,知道自己疏忽了,他只是換了衣服,卻沒來得及沐浴,渾身都是血味。
“阿蘇勒”勒摩輕聲說。
阿蘇勒以為自己聽錯了,低頭看著母親。
勒摩仔仔細細地嗅著,點了點頭,又一次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