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持長刀,暴雨打在他一身漆黑的甲冑上,濺起銀亮的水花。
“看來用不著我了,刀太出色,守望人就總是沒事可做。”持傘人笑笑說。
年輕人和謝圭擦肩而過的瞬間,黑衣從者仰天倒下,唯一的一道傷口在他的頸下,他的頭顱像是一隻漏水的水囊,鮮血混著雨水沿著下巴嘩嘩流淌。那一劍對謝圭來說不可思議,年輕人在黑暗中瞬息消逝的機會里,用“影虎”從下巴下方刺入,一直貫入了腦顱。黑衣從者倒在積水裡,他最後一個動作是舉手向天,袖甲裡什麼東西激射出去,在夜空里拉出淒厲的鳴聲。
“該死!”謝圭臉色一變。
“我接到的命令只是殺了這個人,現在他已經死了,其他的和我無關。”年輕人停了一步,側頭看著謝圭。
謝圭沒再說什麼,按住腰間劍柄保持戒備,看著年輕人緩步離開。他從那個年輕人的眼睛裡看到了虎一樣的光芒,讓他感覺這是個不可逼迫的人。他驚訝地發現年輕人渾身上幾乎無處不是傷口,那身看起來柔韌無比的黑衣上有不下幾十道細小的傷口,鮮血被雨水沖刷而下,有些傷口很貼近要害,如果黑衣從者能夠多刺入一寸,這一戰的結果就要改變。
“龍襄,別那麼沒禮貌,見過天驅武士團的謝圭先生。”持傘人慢悠悠地說。
年輕人沒有停留,收劍入鞘,和他擦肩而過。
持傘者漫步從角落中走出來,和謝圭並肩,看著那個年輕人離去的背影,笑了笑:“沒有讓僱主失望吧?那就原諒一下年輕人的傲氣吧,這是本堂五十年來刀術最出色的年輕人,他太出色了,以至於我們都不知道派他執行什麼任務才合適。還要多謝你們為他找來合適的木偶。”
“木偶”在刺客行當裡暗指被殺目標,“刀”指執行殺人任務的人,而“守望人”的任務要麼是對漏網之魚補刀,要麼是解決無法逃脫的殺手。
“這是事先說好的報酬,五千金銖的金票,宛州江氏開具,可以在宛州和帝都任何地方兌換。”謝圭從懷裡摸出一隻密封的小竹筒遞了過去。
持傘人接過竹筒,笑笑,收進自己袖子裡:“算是你們運氣了,這樣練習殺手武術的辰月教徒,確實不是你們這種上陣砍殺的武士擅長對付的。”
“不查檢視金票的數額?我聽說天羅是這世上最精明的生意人,交易的一分一厘算得清清楚楚。”謝圭斜眼看著持傘人,那張褐色的竹傘依然有意無意地遮著那人的臉。
“沒有必要,我們相信天驅的信用。”持傘人轉身準備離去。
“是因為你們看重的並非五千金銖吧?”謝圭在他身後說,“天羅從不會為了區區一點小錢出動本堂的刺客,你說你叫蘇鶴麾,那個年輕人,你叫他龍襄。天羅上三家中,龍家研究極致的暗殺武術,蘇家最精於殺人秘道。沒有絕大的利益,天羅不會派出你們這樣強絕的搭配吧?”
“刺客只執行任務,不過問決策。太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殺一個人,會動搖決心。”蘇鶴麾笑笑,“交易結束了,快去救你們的朋友吧。”
“一路走好。”謝圭說。
蘇鶴麾在瓢潑大雨中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卻並不回頭:“老爺子們的想法,是這時代要再次改變了。無論辰月這一次的謀劃能否成功,大胤註定要亡國。我們想在新的時代活下去,天驅或者辰月,我們想知道誰能主宰新的時代。魘非常欣賞息將軍,他認為息將軍將給東陸帶來平安的新時代。而刺客也想生活在平安的時代也許有一天我們之間會有更多的交易。”
“你們和辰月也有不錯的交易吧?”
蘇鶴麾笑笑:“據實而言,在出價上辰月的教士們更加闊綽不過老爺子們對於之前和辰月的交易並不滿意。”
“你說話真像宛州商人。”
“這是我們之間的區別啊。我們不是天驅,也不是辰月,不想為了理想或者神作戰。我們只是一群湊在一起,想互相支援著活下去的人而已。”蘇鶴麾在遠處微微欠身,像是行禮,而後緩步離去。
謝圭沉默著,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地進入雨幕。忽然,他消失了,像是融化在那片大雨裡,一把傘落地。
外面的聲音徹底平息了,息衍默默地站起來,把手裡的箜篌放下,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曲子已經奏完了。
琴師只需等人喝彩,息衍卻還沒有絕對的把握喝彩的人會是誰。
沉重的戰靴聲由遠而近,謝圭抖開滿是雨水的風帽,隔著鐵欄對息衍一笑:“差點死了。”
“我正在想我已經準備好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