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婦人一轉頭,原來是個茶客,面生得很,粗布衣裳,肩上掛個褡褳,瞧著像個過路的外鄉客。
“自是當真,我李婆雖然是個保媒拉縴的,但你打聽打聽,什麼時候說過的話不算數。”李婆婆眼神兒都亮了。
張嬸兒立刻幫腔:“是呀是呀,李婆婆是個實誠人,左鄰右舍哪個不曉得,我這不也正要找李婆婆給我家三小子說媒,別家的媒婆啊,我都信不過。”
茶客樂了,道:“我是外鄉人,哪得工夫去打聽,這樣,只要先付足五兩聘金,我就給我家外甥女做這個主了。說來我這外甥女也是苦命人,打小就沒了娘,爹又在外頭跑生意,一去就是好些年,前些時候好不容易來了信,說是在淞陽城賺了錢,安了家,又給外甥女尋了個繼母,就讓我送外甥女過去,不曾想姑娘家沒出過遠門,才離家百來裡,就落了水土不服,一口氣沒接上來,昨兒夜裡剛閉了眼,我一個人也不方便帶著棺趕路不是,臨時在郊外亂葬崗把她草草埋了,想等尋到她爹,再來給她風光大葬,方才聽你們說話,我便動了心思,可憐我外甥女還是個黃花閨女,就這麼去了,九泉之下也是孤零一身,倒不如讓她與萬少爺做個伴,也算是我這做舅舅的一片心了。”
這話是真是假,李婆婆也不追究,心裡琢磨了片刻,便道:“且先把姑娘的生辰八字報來,我請東寧寺的圓環大師合過,便先與你五兩,餘下的五兩,等見了姑娘,再付。”
她也是急著掙萬家的銀子,眼下這天兒熱,萬少爺的棺槨在靈堂上留不了兩、三日,不然便要臭了,要緊的就是這一、二日裡,定要尋個剛死的黃花閨女,把這親事做成了,至於姑娘是什麼來歷,就甭再計較了,只要八字相合就成。
茶客當即就報了個生辰八字,李婆婆記下了,不要錢的茶也顧不上吃,就往東寧寺去了,茶客也惦記著五兩銀子,跟了過去,急得張嬸兒追在後面,呼道:“還沒給茶錢呢。”茶客從褡褳裡摸出幾個銅板,扔了過去。
合八字很容易,李婆婆偷偷一把銅板塞過去,圓環大師就批出了一個天作之合,李婆婆樂得見眉不見眼,請圓環大師寫了批條,又道:“萬府要做冥婚,可是姑娘已經下葬,要啟棺,還得請大師做場法事,事成了,萬府的重謝少不了。”
圓環大師於是就點了兩個小沙彌,帶上法事器具,在茶客的帶領下往郊外去了。半路上,李婆婆從街上玩耍的孩子裡,抓出一個,正是她家大孫子,讓他趕緊給萬府送信,說是找著姑娘了,讓萬府趕緊派轎來迎。
茶客得了五兩銀,腳下便生了風,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亂葬崗,找著一處新土墳道:“便是這裡了。”
圓環大師趕緊做法事,做完法事,萬府的人便也趕到了,萬家大管事領的頭兒,挖坑啟棺,待挖開了,才發現哪有什麼棺呀,就是一卷草蓆,裡面果然躺著一個姑娘,俏生生的,雖然是沒氣的,可是臉上紅潤潤的,倒似睡著了一般,頰上兩個酒窩兒,似是還帶著笑,唬得大管事心裡直犯嘀咕,手指抵在姑娘的鼻下探了又探,確認是真沒氣了,這才一揮手,道:“趕緊打扮上,送上花轎。”
兩個喜娘哆嗦著被趕鴨子上架,她們打扮過的新媳婦也不知有多少,但給死人打扮還是頭一回,但萬府出了重賞,想想那白花花的銀子,又是萬分捨不得,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把姑娘扶進花嫁,梳頭戴花,換衣裳的時候,不小心摸到姑娘的心口,頓時嚇得兩個喜娘一跤跌出花轎外。
“溫、溫的媽呀這姑娘的身子還是溫的”
大管事大驚,再去尋那個茶客,哪裡還有人影。茶客連那五兩銀子的尾銀都沒要,早跑了。這姑娘也不是他外甥女,就是昨兒他經過亂葬崗,發現有個姑娘死在這兒,本想報官,又怕招惹是非,還誤了他趕路,圖著省事又存了幾分好心,就用隨身帶的草蓆一裹,挖個坑給埋了。不想今兒在城裡歇腳吃茶時,聽了李媒婆一番話,就起了昧財的心思,於是胡扯一通,等到快要挖坑時,他怕被人識破,揣著五兩銀子就溜了。
“這這這”李婆婆也驚著了,到底膽子大些,心裡又惦記著賞錢,乾脆心一橫,進了花轎又檢查了一遍,然後出來道,“什麼溫的,分明就是個死的,你們兩個就是膽子小,罷了罷了,嫁衣我已經給她穿上了,也沒你們什麼事兒,大管事,我看這就迎人吧,你看這天熱的,咱們耽誤得起,萬少爺可耽誤不起,趕緊把婚事辦了,好讓他們小倆口入土為安。”
大管事也不想多事,當下就命鼓樂手吹吹打打,就這麼著把花轎抬進了萬府。靈堂都佈置妥當,一對兒壓根兒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