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寧可做他的曠世良臣,也不願成為一個絕望畏縮的苦情人,每天困守著無望的幻想,那種生活毫無意義。”
“啊”小元震撼地低叫,哐噹一聲失手打翻酒盅,——自己十四歲時認識景生,愛上景生,用了將近十年才想通這個道理,為此還犧牲了歡顏和天寶的性命,而杏塵,年僅十九歲,卻活得如此清醒。
“你你怎麼就想通了?”小元一向心思敏銳,伶牙俐齒,此時面對杏塵,忽然變得遲疑難言,他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曠達少年就是當年那個執著的小童,也許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他。
“因為比起來,我更愛自己吧。”杏塵再次語出驚人,小元愣怔地直望著他,見他唇邊漾開笑意,明朗而自若,“我因為太自愛,就不願陷入狼狽境地,更不願被自己敬愛的人施捨可憐,何況也沒人真能施捨情緣。”
到了此時,小元真的無言以對了,他一向自恃甚高,常常目無下塵,對杏塵,他已心服口服,另眼相看了。小元主動斟滿酒盅,“杏兒,你我別再師徒相稱了,我有愧。”
小元第一次對晚輩表示愧疚,且不說當初他教導杏塵的動機不良,就是此時杏塵的文才武功也已與他不相上下。
杏塵聽了這話本要反駁,想了一瞬,不知為何,也就認可了,好像與小元解除師徒關係也使他鬆了口氣。
“殿下,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在我心裡,永遠都敬重你。”杏塵說得極其懇切,小元卻聽得萬分彆扭,“罷罷,我算是哪門子殿下呀?你可千萬別把我也當神敬。”
也許是多喝了幾杯,杏塵漸漸放鬆,忽然調皮起來,他笑眯眯地看著小元,忽然開口,“我有一尊神供在那裡已經足夠了,我要疼愛師傅,補償這些年對師傅的虧欠。”
“呃”小元一驚,喉頭滾動,忽覺窘迫,這種久違的慌亂感覺打破了他多年來努力維持的平靜,他猛地跳起身,“跟你說了別再叫我師傅。”小元故意板起面孔,聲音也再次變得冷淡,“時候不早了,我要回驛所了。”
“師元嘉殿下”杏塵惶急地跟著站起身,一把拉住小元,口中胡亂地叫著,“你不要走,你不能再丟下杏兒了,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天天都盼著師傅能回來,茶亭一直開著,就是怕你回來找不到我了。”
杏塵的手鐵箍似的攥著小元的胳膊,也燒炙著他的心,那種被人丟在腦後不理不睬的感覺,他也深有體會,轉頭看到杏塵臉上惶恐的神情,小元忽然不忍,“杏兒,如今你已經長大了,又金榜高中,你不再需要師傅了。”小元的聲音漸漸和緩。
“正是如此我才更需要師傅。”杏塵的牛脾氣終於爆發,他賭氣似的緊緊拽著小元,生怕小元脫身而去,“杏兒資質愚笨,資歷淺薄,需要師傅陪在身邊日日提點。”
“啊?”聽著杏兒近乎耍賴的懇求,小元哭笑不得地擰眉望著他,發現杏塵也雙眸湛湛地緊盯著他,小元忽覺心慌,立刻掉開目光,就聽耳邊杏塵絮絮言道:“師傅,你若是不讓杏兒補償你,那你就補償杏兒吧。”
“什什麼?”小元驚怔不已,完全掉入迷陣之中,“我我補償你?”小元的飄忽跳脫此時在杏塵面前已大打折扣。
“是呀——”杏塵理所當然地說著,一邊拉著小元重又坐回到大椅上,“若不是師傅將我領進門,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師傅當年一走了之,留下杏兒孤苦伶仃,獨自跋涉,雖活到今日,可卻歷盡艱辛,師傅呀——”
杏塵說得近乎控訴,簡直要聲淚俱下了,“師傅呀,你是否應該補償杏兒這些年日日的煎熬苦盼呢?”
杏塵亮眸一轉,只覺手掌下師傅的胳膊纖韌有力,而師傅的那雙丹鳳眼,被燈光月光交相輝映愛撫,竟如此明豔妖嬈,杏塵暗自吞嚥著口水,頭腦裡昏昏沉沉的理不清思緒,只一味的想留下師傅,口中急切固執地叫道:“師傅,你曾教導我不能失信於人,可你已失信於我,整整十一年呀,如今你又要走,丟下我一個人。”
——哎呀呀!小元深吸口氣,再撥出口氣,還是理不出頭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追討,要他賠償,雖然聽著類似耍賴賭氣,可也奇怪的並不令人反感。
杏塵惶恐激動,身上那股少年人特有的清新體息變得更加濃郁,小元心裡一蕩,丹田中忽地竄起一股真氣,迅猛地直飆向頭頂,腦中炸開暈眩,四肢百骸一下子失去勁力,他不知所措地拼命壓抑著狂亂激竄的內息,身體簌簌輕顫。
“師傅,你你怎麼了?”杏塵敏感地察覺到小元的異樣,手指倏地下滑扣住小元的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