僮僕一鬨而散,泉兒與阿羅陀二人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惶惶然東躲西藏,也不知去哪找顧師言,途中遇見那白衣女郎,阿羅陀卻是認識,如見親人,白衣女郎便領他二人來松果山暫避。
當晚顧師言輾轉反側不能入睡,也不知衣羽是回到長安還是獨自去了揚州?這隆冬臘月孤身少女遠行實在令人擔心。思來想去直到後半夜才睡著,忽被一聲嚎叫驚醒,“小萼,小萼,你去哪了?”
卻是那餘富商聲嘶力竭地在喊,又聽得雲天鏡他們的聲音。
顧師言披衣出門,原來是東邊上房的餘富商熱被窩裡丟了小妾,當真稀奇!鬧得整個客棧的人都起床聚過來看。
雲天鏡見人多手雜,急命手下鏢師、趟子手看好鏢車,不要有什麼閃失。
客棧的小廝又大叫起來:“門前大槐樹上有個吊死鬼,哇,嚇人!”
眾人擁到門前一看,滿地銀白,原來夜間下了一場大雪,在大門兩盞燈籠的照映下,見那株百年槐樹虯枝上果然吊有一人,披頭散髮,狀如女鬼。餘富商眼睛倒尖,喊了起來:“是小萼,快救她下來。”
雲天鏡高高躍起將她救下,陶小萼兩頰紅腫,嘴唇卻是凍得烏青,眼睛溜溜轉,性命還在。顧師言一見她這樣子,心裡“突”的一大跳,這和那日鄭顥被吊起來的樣子何其相似!難道是衣羽?若真是她,如此惡作劇當真是莫名其妙。
此時已過了四更,雲天鏡便命店家備飯,早早上路。那陶小萼哭哭啼啼,撒嬌弄痴,搞得餘富商也唉聲嘆氣,說什麼出行不利。鏢隊上下亦覺臉上無光。
出了潼關,顧師言追上車隊前頭的雲天鏡,道:“雲兄,你們先走,我稍微耽擱一會等個朋友,若是午時還未趕上,你們便顧自先走,不要等我了。”雲天鏡也沒多問,只是叫顧師言路上小心,表情頗為凝重,想是為昨夜之事憂心。
主僕三人目送鏢隊遠去,泉兒問:“公子,我們呆在這冷風裡做什麼?”
顧師言注視著來路,道:“等一會。”
幾撥早行車馬過後,見一青鬃馬踏雪而來,馬上乘客一襲白衣,藤篾帷帽,黑綃遮面,體態甚是婀娜,雖瞧不見其面目,但即便是侍僮泉兒也認出這便是白衣女郎衣羽。
泉兒搶上一步,叫道:“衣羽小姐,我們在這裡。”
衣羽勒住馬,撩起面紗,露出一張如花笑臉,一雙大大的明眸凝視顧師言,道:“啊,是在等我嗎?”
泉兒喜歡多嘴,道:“是呀,我們公子爺算到你會來的。”
衣羽一笑,玉頰含羞,放下面紗,青鬃馬徑向前行,顧師言主僕三人後面跟上。泉兒與阿羅陀騎著騾子故意落後,方便顧師言與衣羽說話。
顧師言問:“衣羽姑娘,你昨日怎麼一個人就走了?”
衣羽道:“沒什麼,突然想到要走就走了。”
顧師言想問她昨夜之事,卻又怕惹惱了她,這少女心思令人難測。卻聽衣羽“格”的一聲笑,語氣天真:“那女人嚇得半死了吧!”
顧師言一聽,心想還真是你乾的好事,不悅道:“衣羽姑娘,人家又沒得罪你,為何平白無故傷人?”
衣羽本來心情甚好,一聽這話,半晌不語,忽然側過臉問:“你不喜歡我是嗎?”
顧師言沒想到她突然這麼問,卻聽衣羽下一句話更是離奇,“你喜歡那個女人?”不等顧師言回答,韁繩一振,胯下青鬃馬發力急奔,一下子將顧師言甩在後頭。
顧師言心想這少女醋勁大,自己昨晚與那富商小妾不過說了幾句話,不知怎麼被她看到了,當真好笑!只是人家女孩兒在前面跑,不追上去有負痴情,男追女跑,古來如此。
顧師言馬快,追上去與衣羽並轡而行,道:“姑娘說哪裡話來,我怎會喜歡那種女人!”衣羽不答,催馬想甩開顧師言,但胯下青鬃馬不爭氣,左奔右突,依舊被黑駿馬搶先半個頭。
兩人馬快,早把阿羅陀與泉兒甩得蹤影不見,顧師言看衣羽面紗在寒風中飄拂,騎在馬上腰肢挺拔,宛如一朵出水白蓮,而鬃尾飛揚的青鬃馬便是青青蓮葉,這一人一馬在這茫茫雪上地格外奪目。
顧師言忽然發現走岔道了,這不是南下的驛路,卻是北上涿州的小道,趕忙道:“衣羽姑娘,我們走錯路了。”
衣羽把頭一仰,道:“我自向北,你跟著我做什麼?”一陣凜冽的北風猛地刮來,把衣羽帷帽繫帶繃斷,衣羽“哎喲”一聲,那帷帽連著黑綃面紗就如斷線風箏般被風颳出數丈遠,在雪地上翻轉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