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已經知道。哭泣從沒為婢女所生,不受寵愛的他帶來過什麼,除了更大的屈辱。
素來威嚴的北武家家主在面對死亡時依然威風不墜,白眉白髮白鬚的老人悍然面對銀光閃閃的白刃,只是未能免俗地高呼蒼天有眼,因果迴圈,禍國殃民之輩他日必遭報應云云。
孩子聞言情不自禁抬頭望向澄藍的天空。天有眼嗎?這天烈日當空,萬里無雲,天若有眼,早將一切看得清楚,怎會任由世間不平事天天發生?除非,上天根本沒把天下蒼生放在眼內。
雖然不合時宜,但他真的覺得可笑,大人們有時候比小孩還要天真。
一抹超乎年齡的訕笑不自覺地浮現,但瞬間凝住了。
溫熱濃稠的液體倉卒間灑了他一頭臉。
是至親長輩的鮮血,一個接著一個。
就算明知結局如此,過程還是令人痛入心脾。
八歲的他從不知道,人不過六呎之軀,體內竟藏著許多的血。
而血,原來是那麼的濃稠,那麼的鮮紅。
嗆鼻的血腥味瀰漫著,籠罩著,彷佛要沁入體內。
◇◆◇
夜半,廢城,破廟。
昏暗之中,墨黑的眼瞳驀然睜開。
雙目精光一閃而逝,瞬即回覆冷淡漠然。
身穿一身黑衣,彷佛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男子緩緩坐起來,疲乏地抹了一把臉。
他不明白。
夢,不都是虛幻不實,不痛不癢的麼?
為什麼剛才夢境的感覺這麼真實?每一個細節也歷歷在目,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彷佛仍在鼻端縈繞不散,面板上好像還殘留著渾身浴血濃稠粘膩的感覺,還有當日跪在烈日之下,被高溫灼傷的痛。
一切,就好像回溯時空,重返到二十年前那不堪回首,慘痛的一天。
自從拋棄北武然的身份,成為北冥的那一天起,他便遠離了這個惡夢。本以為前塵往事已經忘卻,但他錯了,原來記憶是一種永遠無法消除的痕跡。正如某些執念,是心中永遠無法熄滅的一把火。
明知是錯,仍然繼續去錯。
想要放下,卻從沒真正放開過。
北冥茫然地抬頭望向蒼茫的天。
明月正當空。
夜,還很漫長。
◇◆◇
邊城。
酷熱,乾旱,風沙撲面。
貧瘠的邊陲地區,環境氣候均惡劣之極,但仍然有老百姓在此聚居。
他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這片荒涼的土地,與嚴酷的大自然抗爭,過著艱苦但依然生氣勃勃的日子。
北冥獨自坐市集內的唯一一家小酒館,喝著摻了水的淡酒,默默地盯著一張地圖研究。
酒館外人聲沸騰,小鎮的居民拿著自家織染的布匹、野獸的皮毛、和一些土產,跟從南方來的商人做交易。這些去到江南等地價值不菲的玩意,在此處只換到幾個銅錢或小許糧油,但純樸的居民依然很高興。
「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大爺大娘們。」忽然,一陣鑼鼓聲響,一名落魄的男子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肩上站著一小猴子,操著沙啞的嗓音,高聲道:「咱們倆路經過貴寶地,不料這孩子在路上生了一場大病,為了請大夫,把盤纏都用光了。現在我們爺兒倆個,正是那個什麼什麼山窮水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俗語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們爺兒倆什麼都不會,就只還會一點把式,在這兒給各位獻醜一段,請大家幫助一點旅費,各位的大恩大德,小人在這兒先謝謝了!」
原來是走江湖賣藝的漢子,看著這一大一小風塵撲撲,髮髻凌亂,衣服滿是補丁,可以猜想到二人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眾人不禁起了惻隱之心,而且此處窮鄉僻壤,生活一向簡樸清苦,難得有熱鬧可看,於是大家都熱情地圍上來了。
「小虎子,看你的了!」賣藝的男子丟給小孩一把單刀,小孩便配合著鼓聲節拍舞動起來。
雖然只是粗淺的把式,但孩子可愛活潑,純厚的村民都不吝給予采聲。
賣藝的男子見時機成熟,於是打了個眼色,肩上的小猴『吱』的一聲溜下來,拿著小向觀眾討償去。
小鎮人民雖窮,但都很熱心,一文二文的銅板紛紛落下,沒多久便堆了滿滿的一。
「靠!什麼爛把式,還有臉討償。」幾個中原來的商賈忽然高聲嘲笑,其中一個還狠狠把小猴踢了一個筋斗。
可憐的猴子痛得吱吱亂叫,小虎子氣得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