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會還記得我嗎?”漢堯生緩緩撫摸著自己眼角的細小皺紋,望著天空,一隻梟鳥鳴叫一聲遠遠而去。
這時的我再也舉不動酒盞,只感覺那杯中的酒重有千金。
有一點漢堯生所料的不差,當年我突然決定下山去,何嘗不是過厭了生活,想去找些什麼,只不過卻讓我陰差陽錯的找到了酒仙頭上,喝下了那讓人一夢三十年的醉長生,再次醒來時卻已經物是人非,宛然兩世一般。
漢堯生還是沒回頭,他背對著我,我側對著他,桌面光滑整潔,卻是歷年久經使用的東西,此處,漢堯生定不是第一次來。
此處也定非偶然形成,炎炎夏季,早過了桃花盛開的時候,怎會有眼前這漫漫桃花,更怎會有——和鬼谷當中一模一樣的石桌石凳,又怎會連擺放的東西都還是那一套雨過天青的翡翠杯。
“咳咳”漢堯生突然扶著桃花樹躬起身子,我一驚,忙起身上前。
“怎麼了?”伸手握住其手腕,診視起他的脈象來。
漢堯生又咳嗽了兩聲,笑著擺擺手“無事,只是酒喝多了。”
我又狐疑的探測了一下他的脈象,發現並無異常,才放下心來。
漢堯生轉過身去,似乎要回到石桌那裡,卻是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在地上,我一見,哪還不知道出了問題,這次再握上脈搏,卻是脈象雜亂,明顯是情緒激化所至,五肺皆有所傷,內息更是一下變的紊亂不堪,橫衝直撞。
我一驚,趕緊將一絲內力注入漢堯生體內,這才勉強將那紊亂的氣息壓制下去,導引入原來軌道。
“你到底在搞什麼?”
漢堯生苦笑一聲,溫言說道:“只是一時情緒激化而已,不必如此緊張,調理一下就好。”
五十多年舊事,積壓了三十年的焦躁擔憂,一朝破堤而出,即便是神人也控制不住吧,漢堯生笑的越發苦澀,心裡頭的恨啊怨啊,還有那隱忍了這麼多年,埋在心底的情絲,隨著那舊事全都爆了出來,就好似潰了的堤壩,輕易的將一切擊的粉碎。
我看著這樣的漢堯生,再也壓不住心頭的苦澀,嘆息一聲,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值得嗎?”
“這裡是我按照當年鬼谷的樣子造的,這地底下是寒泉,是以這裡的桃花開的比別的地方都長,只是花期太長,就結不了果子了。”
“值得嗎?”
“你看那邊那棵桃樹,像不像當年那棵,我記得那時候你可是緊緊的抓著樹幹不放,害的我廢了好半天的勁才把你弄下來,難道我當年長的就那麼像壞人嗎?”
“值得嗎?”
“哎!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值得嗎?你告訴我值得嗎?”我再也忍不住,這個人究竟要將我的問題忽視到什麼程度?我使勁的搖晃著漢堯生,似乎這樣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漢堯生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隨即重重吐出,幾乎以我聽不到的聲音說道:“三十年都已經過去了”值得嗎?有什麼值得不值得、,三十年都已經過去了,他這一生還能有幾個三十年,值不值得重要嗎?
漫天的桃花飛捲過來,吹的我迷了眼,迷了心
桃花錦帳(三)
漢堯生住的地方自然比仲戚挪給我的小樓寬敞的多,整個東霞殿裡在清晨的時候很是寧靜,而幔帳之間的薰香獸鼎裡的燃香也終於燃到了最後一點,香菸嫋嫋細成了一線,隨即散在空中,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東霞殿比之西鎏宮的華麗算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於所用器物自然也不會差,躺在層層幔帳之後,我瞄著雕花描金床上的花紋,瞄著瞄著就轉到了漢堯生身上,想起昨日癲狂,不由摸了摸鼻子,老臉一紅。
漢堯生翻了個身,笑著看過來,說道:“怎麼,醒了嗎?”這時候的他和我都明顯是衣冠不整,更準確的應該說是一 絲不掛,赤條條的糾纏在一起,挨的近的只要稍一碰觸就能擦出火來。
看一眼那春光外洩的大好風景,不由嚥了口口水,暗罵一聲老妖精,卻也只能看著不能動。
昨日漢堯生情緒大起大落,雖然勉強壓下,但如此劇烈起伏還是讓他元氣大傷,而昨日又折騰了一晚,就是我老人家也有些吃不消,不消說他這隻更老的了。
如此想著,不由抓過漢堯生的手腕,細細診察起脈象來,見脈象平穩,才舒開眉頭“昨日折騰的久了,沒事吧?”
漢堯生一笑沒有作答,反而緩緩起身,靠向床頭,我見他如此立即伸手攙扶“小心別閃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