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用箭射她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耳邊卻聽到另一聲嘆息。
“你受傷了。”聲音裡滿是關切,但那發聲的人,卻在馬上張弓搭箭,指著她。
這一次,箭上箭頭仍在,寒氣甚重。與驚鴻距離不過三寸,她受傷的胸口幾乎可以感受到箭上的森寒。
抬手張弓的人,沒有絲毫收弓的意思,卻對她說著問候的話,眼睛裡,也是無比真誠的焦慮與關懷。
驚鴻為救衛靖臨而放棄殺死強敵,甚至甘在最可怕的敵人面前露出絕大破綻。而今,他指間還夾著差一點穿過衛靖臨胸膛的箭,衛靖臨的弓箭,卻已指向她的額頭。
驚鴻冷冷一笑,往前走了一步,她的額頭就頂上了衛靖臨的箭尖,卻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
衛靖臨的手卻顫抖了起來,但弓仍穩穩張開,箭尖仍牢牢對準她:“收手吧!”
驚鴻凝望衛靖臨,淡淡地道,“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衛靖臨臉色慘白,眼神堅定地道,“不管如何,我站在天下蒼生這一邊。”
驚鴻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大笑起來,“原來我竟已是禍害蒼生之人了。”
衛靖臨神情慘然,手上一顫,看起來幾乎連弓都握不住了,但箭,卻仍抵在驚鴻的胸前,箭尖因為主人的顫抖和驚鴻大笑時身子的振動,而刺進驚鴻的額頭,血立時染紅了箭頭。
驚鴻卻像沒有感覺一樣,眼神深深地凝視衛靖臨的胸口。
衛靖臨胸前滿是血,綠色的衣襟已經紅得觸目,整個前襟全染紅了,卻還明顯,仍有更多的鮮血,從胸口溼透衣衫。
驚鴻忽然記起了那一夜,她一劍刺向衛靖臨的胸膛,雖然後來因為不忍而收劍,卻已在他胸前留下了又深又長的傷口。那一夜,血流了一地,她卻連頭也沒有回地離去了。獨留那個受傷的少年,悄悄收拾一切,遮掩一切。事後,甚至不曾請過大夫看傷,還要裝作沒事,應酬各國的王公貴族,出席各種惱人的宴會。
眼前這個虛弱的少年,一直喚她為姐姐。她曾暗自發誓,要護他一生一世周全。到最後,她卻將劍尖刺進了少年的胸膛。驚鴻心中一傷,本來的激揚鬥志,越挫越強,百折不回的心,忽然軟了下來。
她長嘆一聲,回頭望向宮殿。宮殿前,一群百姓拿著棍子鋤頭,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兵士們已密密層層,重新佈下防護圈。宮殿內,那個突然跳出來的絕世高手,表情依舊淡淡。
如今她身心皆傷,剛才又為救衛靖臨,內力受挫,受了極重的內傷,要再衝進去,怕也不易了。思到此,她淡淡地望了衛靖臨一眼,信手拋開了手中的劍,翩然離去。
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眾人的面前。可是,在場沒有一個人,敢向她射一箭、揮一刀,就只能任由這一身是傷的她,一步步緩緩地離開。
衛靖臨眼見驚鴻消失在天邊的身影,這才雙手一鬆,弓和箭砰然落地,雙手像要斷掉一般的沒有知覺。他伸手輕撫胸口,身子晃了幾晃,終於支援不住,從馬背往地上滑落下去。
雲鳳弦因為怕血,遠遠在後頭沒及時跟上,可是遙遙望著衛靖臨坐不穩馬背,一時著急,顧不得漫天血腥,催馬狂奔過來。眼看衛靖臨跌倒,雲鳳弦自馬上躍起,終於及時扶住衛靖臨,沒讓他倒在地上,同時擔心地大聲喊道,“衛靖臨,你沒事吧?”
驚鴻的身形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驚鴻遠去之後,雲昱風分開眾人,走到宮殿外,望著抱住衛靖臨的皇帝雲鳳弦,眉峰微皺。縱他智深如海,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個理應希望自己死掉的皇帝,會派一個侍衛來,阻攔一次本來可以成功的刺殺?
現在,又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軍隊面前?
此時,雲昱風身後是無數軍隊,站在他對面的雲鳳弦卻手忙腳亂地抱著一個滿胸是血的人,驚慌失措四周盼顧。
不遠處,古奕霖眉峰微皺,最後他輕嘆一聲,躍馬衝過去。地上到處是殘破的屍體,馬蹄踏起的鮮血幾乎濺到他的衣角。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像是隨時會坐不穩倒下似的,可馬的速度卻沒有慢上分毫。直到雲鳳弦身旁,他一躍落地,與雲鳳弦並肩站在一處,面對雲昱風背後的無數兵馬。
衛靖臨於此時對雲鳳弦一笑,有些虛弱的說:“不用擔心,我,我只是失血太多。”
雲鳳弦略放了點心,側頭看了古奕霖一眼。
二人相視一笑,心中竟莫名得有些甜美的滋味糾纏上來。
雲鳳弦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