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發誓。”他黑曜石一樣的眸中掠過一絲迫切,指骨修長的手猛然探出,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吃痛的皺眉,卻沒有掙開,抬眼對上他那雙摻雜了太多情愫的眼,終還是屈從,“我楚烽在此發誓,有生之年,絕不動冽靈犀一根毫毛,若有違此誓,甘願”
“皇兄,不必說出來,我信你。”他打斷男子的食言,聲音虛浮。
男子劍眉微蹙,望著面色愈發慘白的他道,“清凰,你是怎麼了?”
“皇兄”他勉力還想再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終還是忍不住體內氣血翻湧,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清凰!”男子驚叫一聲,猛然掙扎起來,望著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駭然和恐懼,“清凰!清凰你別嚇皇兄!”
“皇兄,你還記得母后臨死時,對我們說的話麼?”臉上的笑意飄忽,他費力的抬起右手,抓住男子高高吊起的手。
男子身體一僵,然後更加劇烈的掙扎起來。
他舉起的手一直在抖,連同它的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母后當初對我們說,死亡這一杯鴆酒,若是灌不進他人口中,便得自己和血嚥下。”
“清凰”掙脫不開束縛的男子說不出話來了。
“皇兄,清凰不孝,你已經替清凰辛勞了這麼多年,而這一次,清凰卻不得不將這萬頃孤寂的江山,全部丟在皇兄的肩上。”他一字一頓的說著,口中不斷有殷紅湧出,轉眼間便染紅了身下的半床錦衾。
“清凰,清凰,你到底怎麼了?”男子緊咬下唇,才壓下湧到喉嚨的悲慼,哽咽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生老病死,終是要走到那最後的一步”他望著男子的眼一如多年前的明朗溫柔。
“清凰,你莫要瞎說!你如今也才是三十有六”心下突然一震,男子低下頭,看著他那滿頭的烏髮散亂在雪白的錦被上,留下大團大團的墨色汙漬,而在錦被上蹭過的頭髮還原出墨汁下的本色——竟是,蒼蒼的白髮!男子肺腑間突然傳出一陣似哭似笑的悲鳴,聲音中是滿滿的驚懼,“清凰,你到底”
話還未說完,一身白衣染血的人已整個向前栽倒過來,正落在男子曲起的雙腿間,一如多年前萬般熟稔的撒嬌模樣。
他整個栽倒在男子的身上,白衣白髮散亂了男子一聲,而那張清俊的臉突然起的變化倏地讓楚烽瞳孔收縮。
——那張臉熟稔到萬遍,但在此刻看來,卻又是陌生無比,衣著華貴的男子在這短短几刻間,旁邊了他此生血親以一種令人驚懼的速度衰老著。
爬滿褐斑和皺褶的容顏,枯枝般的手掌,白衣下愈發伶仃的身形——這一切,都是令他惶恐的陌生!
楚烽陡然發出一聲非人類的尖叫,如同野獸瀕死的悲鳴一般,他猛然抬腳將那個陌生的人踹下床,回應他的僅僅只是一聲物體落地的悶響。
“主子!”
簾幕被猛然掀開,提著食盒的儂兒怔在了床邊。
“唔。”楚烽全身戰慄的不像話,喉中發出無意識的單音,他突然又是一聲驚叫,被磨得淤青破皮的手腕居然生生掙斷了細細的鐵鏈,猛地從床上撲倒下來。長時間曲著的雙腿僵冷的不似是他的,踉蹌了幾步伸手緊緊的將那個蜷縮的人抱在懷裡,埋頭嗚咽著。
“清凰,清凰,你要什麼皇兄都允你,起來啊,清凰 ”楚烽睜大眼睛,卻沒有一滴淚落下來,只是狼狽的張大嘴,劇烈的喘息著。
“皇上,主子主子怎麼了?”儂兒聲音帶著顫。
“清凰,清凰”楚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是一遍遍的重複喚著,神色有些癲狂。
儂兒身形不穩的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的食盒跌在地上,裝在瓷盤中的精緻點心撒了一地。
“清凰”楚烽的神色逐漸木然,將懷中軀體漸漸冰冷的人重新放在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腳步凌亂的與儂兒錯身而過,好似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一般。
“皇上”儂兒的聲音抖的不像話。
楚烽回過頭來,歪斜的金冠下,他說不清什麼意味的一笑,“儂兒,把清凰扶著,跟我來。”
“皇上”儂兒在喉中生生壓下那幾聲嗚咽,“主子他”
楚烽依舊在笑,眼中的哀慟卻幾乎要溢流而出,“清凰他,已經去了”
彷彿是受了什麼不得了的刺激,儂兒單薄的身子劇烈的戰慄一下,然後徑自踩過地下鬆軟的糕點,一步步失神似的晃到地上那人面前。
楚烽揚起尖細的下頜,轉過頭,薄唇抿成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