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有多少道天雷劈下來,像沉悶的鼓聲,敲打在她每一寸骨骼上。
黎非只能看清雷修遠的臉,他臉上斑駁深邃的裂傷正在緩緩癒合——是本源靈氣的緣故,只要有她在,夜叉無論受到怎樣的重創,都能夠再站起來。她是至寶,也是詛咒了整個夜叉部族,令他們瘋狂的禍根。
剛剛他說“不是詛咒”,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忽然之間又明白了。
他想說,為她做的一切,不是因為詛咒麼?她早已知道的,眼裡只看著她的少年,面上永遠冷淡高傲著,用自己的方式將她護得密不透風。那怎會是詛咒的緣故?
雷修遠一直在為了她拼命,好像一場永遠停不下來的戰鬥,妖魔、仙人、天險,最後是和他自己。可他現在的表情並不痛苦,甚至帶著一絲解脫,還有些許稚氣的勝利般的得意。
因為戰勝了他體內那個因詛咒而瘋狂的夜叉嗎?他是不是很累了?為了她這樣既不溫柔也不體貼,連甜言蜜語都不會說的女人,他在那個瞬間選擇放棄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用死亡換來的對詛咒的勝利,值得嗎?
為什麼總要說對不起?介意詛咒的人是他自己,愛護還是霸佔,他徘徊在這個怪圈中無法解脫。可就算是詛咒,那又如何?就這樣離不開她好了!搶奪她,獨佔她,因為他是雷修遠,所以她願意永遠是他一個人的。
烈焰在啃噬身體,黎非靜靜看著一塊塊雪白破碎的面板掉落在黑紅交織的虛空中,她的手在天雷火海中飛快地裂開,面板像花瓣一般退去崩落,露出下面的血肉,很快血肉上再度長出新的面板,片刻後新長出的肌膚又再度崩裂成碎片。
她是不是要死了?不是死在之前以為的中土仙人們的手上,居然是莫名其妙死在這天雷火海之中。
心裡好像並不怎麼悲傷,都說修行者修行是為了脫離生死輪迴之關,可生與死的界限太過分明而嚴苛,生者永遠也不知死者的黃泉在何處,師父死後,他竟一次也未曾來夢中尋過她,那她死後能不能見到他?他會不會等她這個不孝弟子?
辜負了師父的心願,她未能成就什麼大事,可至少將靈之碑立了起來,師父費勁千辛萬苦留下的那些心血,她會讓它永不磨滅。以後的人看到這座碑,看到上面的記載,會多一些對海外的瞭解,恐懼會不會也變得少一些?
身體很燙,內裡彷彿不斷地在崩裂,黎非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天雷的聲音小下去了,漸漸再也不聞,火海焚燒的可怕力量也慢慢式微,它們好像轉移到了她的體內繼續肆虐,從裡面摧殘著她的身體。
忽然之間,天地變得清明而廣闊,天雷火海一瞬間消失殆盡,黎非抱著被靈氣網密密麻麻裹住的雷修遠,從半空直直摔下海淵。不停旋轉的兕之角閃電般竄飛出去,倏地變大,將兩人托住,一刻不停地竟繼續往海外飛。
早已有準備的仙人們哪裡會讓她這樣逃掉,天雷火海被她耗盡,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一時沒死,肯定也是重傷瀕危,方才汲取靈氣的力量更越來越弱,生擒絕非難事。
規元掌門奮力跑出自己的拂塵,那千萬根柔絲再度花一般張開,輕而易舉將飛得不快的姜黎非二人罩在其中,桑華君緊跟著放出囚籠之術,五行靈氣組成一座巨大的籠子,將他二人連拂塵一併鎖住。
黎非只覺疲憊,昏昏沉沉,一點力氣也用不上,身體裡好像每一個內臟都在炸裂,每一寸骨頭也都在變成碎末。她的手放在拂塵上,只吸了一點靈氣便再也不能動,癱軟在囚籠中,忽然又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氣力,反轉身體壓住雷修遠,向他之前做的一樣,這一次她用身體護住他。
仙人們在歡聲雷動,無數道人影在囚籠外晃動,有的笑,有的感慨,有的疑惑並好奇著。異常的一邊白天一邊黑夜的天空正在恢復澄澈,久違的海水的氣味隨風而來,被吞進歸墟的東海海水即將回歸原位,意味著這次海隕快要徹底結束了。
與以往任何一次海隕都不同,這一次的海隕來得快而迅猛,去的也十分快,傷亡更是十分稀少,加上還抓住了姜黎非和雷修遠,簡直可謂喜出望外。
黎非的臉無力的靠在雷修遠胸前,他的心跳斷斷續續,微弱近乎不可聞。東海的海水在迅速歸位,強烈的颶風為海浪催動,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她咬緊牙關,正要不顧一切用出靈吸,忽聽遠處一個熟悉的蒼老聲音怒吼道:“都給我滾開!”
驚人的聲音像是巨手狠狠推來,將囚籠周圍的仙人們吹得倒飛出去,五行靈氣的囚籠與拂塵頃刻間被衝擊的碎開,黎非只覺眼前一花,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