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了。”
說罷,他兀自負手,走回院落裡去了。
神態依然悠閒。
就像畫裡的古人。
那幾句卻教路雄飛咀嚼了老半天。
直至他的頭髮都疼了起來,他才想通了:大概三當家是“不反對”二當家叫他去殺杜小
星,可是要動手就去遠一點,並且不許叫人生疑。
他連頭髮部在詛咒:
這些文人,怎麼說一兩句簡簡單單的話都要扭扭曲曲的說得如此複復雜雜!
天殺的!
一一想欺負我路老五腦筋擰不過來是不是?!
一一幸虧我聽得明白!
一一老子才不笨!
他果然在街角找到了杜小星,就像“拾”垃圾一般地用目光“拾”著了那個瘦小伶仃的
他。
怎麼競會瘦得如許之快?!路雄飛倒是一楞神,疑真疑幻:兩三個月前還是條神俊大漢
哩!現下可瘦得令人生起“不自量力”之感。
杜小星看見路雄飛,以為他又要來趕他、毆他、羞辱他。
他大概是想退開。但退到牆邊,就退不了了。他的手一直沒有搭在刀柄上。也許是從沒
想到過。
有些人一輩子都不對自己人動刀的,有些人正好相反。
路雄飛走過去,覺得那個討厭的人有一句說得倒是挺貼切的:
“雪地傷狐”。
的確是,這看來倒是一隻受了重傷而且本身就缺乏攻襲能力偏又逢著大雪天地又寒又
凍,血跡在雪地上無所遁形的瘦小狐狸。
除了他的發髭之外,他整個聲調都是溫和的,像跟一個在彌留中的親人說話一般輕柔:
“你想救龍頭?”
杜小星喜出望外。
這些日子來,龍頭給押扣了起來,蔡忍堅橫屍橋下。那天,他在茫茫風雪中等候,只等
到一隻蒼蠅,撞在他鼻子上,然後掉下來,死了。
那大概是嚴冬來臨之前的最後一隻死蒼蠅。
之後,他堅求二當家三當家四當家五當家七當家發動一切力量,去營救龍頭。但二當家
哀嘆地告訴他說有些事你是不明白的了;三當家微笑地勸告他說無謂惹禍上身;四當家一巴
掌把他打得嘴裡的血衝上鼻子裡去;五當家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頭髮豎了起來;七當家當他
的面捏碎了一隻杯子
他只好請門中的師兄弟幫忙。事情很快地傳了出去,他的第一個報應就是被逐出門牆。
從此之後,他打聽不到任何有關龍頭的訊息,這才是令他最六神無主的。他千方百計去探
監,但除了被用數十種不同方式拒絕之外,有十數次還遭受打、罵、吐唾,還有扣押。
杜小星沒有閃、躲、拒捕。在他的想法裡,在武林中,自然有拳頭的律法,不服氣的就
憑手底裡見真章。但民間有民間的道義。
龍頭說過:俠者只可以理管不平事,但不可以武犯禁。國法當前,他是不敢反抗的,他
那天也親眼目睹,龍頭也是坦然束手就縛,完全沒有抵抗。
而且,杜小星也生怕自己任何抗命,都會使龍頭在牢裡雪上加霜。
他只是“詭麗八尺門”裡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他一直都只是個“外圍”。
他的話沒有人理會。
他的行動沒人響應。
棗要不是那天宋嫂護著他,他可能還會給四當家夏嚇叫活生生打死!
“詭麗八尺門”已成了他的傷心地,他本來理應遠走高飛,回到瑞安府,那兒畢竟還有
他年老的父母,還有年幼的弟妹
可是他不能在這時候離開。
棗龍頭生死未卜、沉冤未雪,自己怎可以一走了之。
他加入“詭麗八尺門”,還不算太久。說起來,他是因為八尺門過去的風雪和烽煙,所
以才一頭撞入門裡說什麼也不肯出去了。他聽過他們敵血為盟、生死無悔的故事一一他就是
為見這些故事中的人物,甚至希望自己也成為故事裡的其中之一而來的,現在怎麼這故事全
都變了樣?
他雖然未適逢其會,跟龍頭和當家們同生共死過,但他的心志和他嚮往,都在那些傳說
裡一次又一次地煮沸了。他想,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