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僕躊躇了一下,才叫了一聲:“郎君?”
卻並未聽到回答。
他順著青年的目光,從隙縫看到站在不遠處街邊,瘦伶伶像豆芽般的小乞。
此時那趙楠正不知道在跟看上去比她要高太多的大乞兒說些什麼,低眉順眼,很是可憐的模樣。說完了話,她小心翼翼地,雙手將給自己留的那兩塊小食奉上。
那瘦乞比趙楠要高出好多。粗魯地接過了她的食物。
她不怕餓死嗎?竟然將自己僅有的食物又奉給人。
她跟那個瘦乞說完了話。扭頭看過來時,臉上並沒有之前的殷切,只是靜靜站在路邊,用一種空茫的目光注視著茶寮。
那種眼神,彷彿是,雖然還在期盼能發生些什麼事,卻在心裡早就明白,已經不可能得助了。
這種絕望,讓看著她的人,心也忍不住猛地向下一沉,彷彿跌入無底的深淵中去。
青年不知道為何笑了一聲,攏緊身上的火紅氅衣,臉深藏在大大的兜帽之中,掩嘴咳嗽了好幾聲,不勝風寒的模樣。轉身向外去。
奴僕收回目光。連忙上前攙扶主人從後面的小門離開了茶舍
趙楠站在外面的街市上,望著毫無動靜的竹簾,想起此起自己的處境,心中發沉。
看著那些不懷好意看著自己的乞丐,更是膽怯。
她抬頭看看,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下雨了,竟然飄起了小小的雪花。落在地上立刻化在汙泥之上。
下雪了。
她皺眉,有一個莫明的念頭一閃而過。立刻鼓起勇氣,向瘦乞去。向他說道:“我向你進奉的,不只是這些小小食物。我亦有法,讓你,與跟隨著你的眾人都可飽食!但請你收容我於翼下。”急急地補充道:“我吃得很少。”
‘飽’這個字,多久都沒有出現在這些乞兒的腦海中,他們素來只能勉強求個不餓死罷了。
站得近的幾個乞兒聽到‘她’的話,都流露出嘲諷之色。
在他們的眼中,她只是個瘦小的,很快就會被餓死的小畜牲。手臂不可能比別人有力,身體也並沒有其它人魁梧,誰會收容這種沒用的人?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有辦法吃飽,‘他’?‘他’能做什麼?
一個臉上有刀疤面目兇惡的乞兒冷笑一眼,向瘦乞,道:“這小畜牲,若真有如此能耐,卻怎麼不自己去吃飽,反餓成如此模樣?想必確不過哄人之言。”
說著陰森地向前踏出一步,俯身盯著趙楠,口中向那瘦乞說道:“不如將他分食。從來到這禾城,我已許久沒有吃過肉了。”說著還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枯起皮的嘴唇。
隨著他的話,口中撲面而來,是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如食肉兇獸之嘴,而這張兇惡之容,讓趙楠打了個冷顫,
她以前癱在床上,除了看書什麼都做不了。到是知道在以前,饑荒戰亂之時,這種事並不少見。但沒料到,還真能給自己遇到一個這樣的人。想到他吃人的模樣,不由得膽怯,退了好幾步。
惹得那些乞丐紛紛大笑。叫道:“呸,懦弱小兒!”
瘦乞似乎也認為趙楠說的話並不可信,當然他也不會將她進奉給自己的食物還給她,憑什麼?將食物放入口中,看也懶得看再她一眼,轉身離開,並不理會身後的事了。
趙楠望著街上那些沒有好臉色的乞丐們,額上佈滿了涔涔細汗。
留下來的這些乞丐,肯定會為難自己!
之前,大部份的東西,都被瘦乞吃了,但他們懼於瘦乞的勢力,不敢對吃最多的瘦乞怎麼樣,心中鬱悶只能向弱少的趙楠撒。
雖然打幾拳踢幾腳,對身子好的人來說不算什麼,對弱小的她而言卻是重擊。
更何況,就算這些乞兒此時不會對自己怎麼樣。但要在這街市之上活下去,一定要得以瘦乞的庇佑才行。否則,就算自己能向人乞討到食物,恐怕也吃不到嘴裡。
她連連急急跟著跑了幾步,說道:“你為何認為我說的乃是虛言?不過食物,我所說的方法,只我一個是不能成的。所以只好投奔你。你若不信,不如一賭。若我不能成,我死。若我能成,你死!只一天便有結果,大家怎麼都都有肉可食!未必你不敢?”話雖然是對那個兇惡的乞丐說的,卻是緊張地注視著瘦乞的背影。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冰冷,尖銳。還有些聲嘶力竭。
瘦乞仍然在向前走。
她心中更沉。
但是,幾步之後,他停了停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