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芥蒂從那麼早開始,就已經埋下了嗎?可是我分明記得,爹爹這話從來沒有對第三個人提起過。所以,暖玉應該是偷聽。
那心機,未免藏得太深了一點。
“暖玉,師傅是為了你好,修仙就是要心無旁騖的”徵舒師兄和暖玉試圖解釋。
“什麼心無旁騖,姐姐怎麼就不用心無旁騖了?敢情她不是在修仙不成?峰主之位本來就是能者居之,我從來都走在她嚴涼玉前面,她憑什麼做繼承人?!”
“徵舒師兄!連你也被姐姐迷惑到這個地步了嗎?!”暖玉失去了冷靜,尖聲叫道,“你不是待我最好,什麼都依著我的嗎?你也不喜歡我了對不對!!”
“暖玉”徵舒師兄面對暖玉一向口拙,現在暖玉顯然是心境不穩,說話如同連珠炮一般,他更是沒有絲毫插話的機會。
“我不許!我不許!!”暖玉打斷了徵舒師兄將要出口的話,咬牙切齒地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來。
我心裡一震,只聽見一聲肉體被刺穿的聲音,然後是徵舒師兄瞬間失去了氣力的話語:“暖玉,就算和你一起入魔,我也”
重重的,倒地的鈍響。
我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個悶棍般,呆住了。
血腥味開始散發出來,愈發濃烈。
我可以想見那情景,一個人躺在地上,然後,血液迅速從他體內流失,周身一灘血泊不斷向四周蔓延,蔓延。對著仙門那佈滿了淡青色結界的天空,在落仙崖嶙峋灰白的山石之間,那個已經成了屍身的人,他的魂靈悲哀地久久徘徊在我們周圍。
暖玉,就算和你一起入魔,我也心甘情願。
我願意什麼也不說,和你一起揹負弒殺同門的心魔。我願意守著你的嬌笑,你的野心,你的狠毒,你的魔障,全部的一切都好。在我心裡,你始終是最早最早的時候,在外門紅著臉和我道謝的女孩。
只是可惜,我既沒有這個機會說出來,也沒有這個機會做到了。
我想著,徵舒師兄想要說卻沒有說的,就是這個了吧。
暖玉跌跌撞撞地退了兩步,情緒似乎正走向失控:“徵舒師兄!你可以躲的!為什麼要讓我殺了你!你為什麼不躲!”
“都是你——”她轉頭衝我嚷著,“是你害死了徵舒師兄!”
她越是這般作為,我越是心冷。
既然下得了手,其實代表著,暖玉其實打心眼兒裡面從來沒有相信過什麼人吧。甚至她還不願意承認,也沒有那個膽氣去承認。哪怕是要做了徹頭徹尾的反派,手下也得有擁簇。
暖玉的心太狹隘多疑了,又或許,她從來冷心冷情,只把我們當作是一件可以肆意佔有給予的物事,而非活生生的人。她說我佔了爹爹寵愛,難道她在孃親那裡就沒有享受到絲毫慈愛嗎?終歸只是因為,孃親決定不了峰主之位罷了。
孤傲、偏激、冷酷、自負、自卑、脆弱、敏感、喜怒無常、野心勃勃。暖玉從前並非如此——也許我從來沒有看透她的本性吧。
玉鑑峰,終究是不能託付到良人手上了嗎?
“姐姐,你憑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徵舒師兄是我的,他死了也是我一個人的!”暖玉聲音嘶啞地衝我低吼。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低低地嘆息,“暖玉,有一便有二,有二便可再。你心魔已成,以後結嬰就是千難萬難,時間不多了,收手吧。”
暖玉一下子冷靜下來:“姐姐提醒的是,時間不多了。”
她的情緒極其不穩定,卻是目的明確,一舉一動都頗有條理。倘若不是被心性耽誤了,本來可以成為玉鑑峰優秀的執劍長老。可惜世事難料,一切畢竟不能如人所想的盡善盡美。
她身上再一次爆發出那種詭異的波動,開始衝擊囚仙鎖。我的神識被囚禁在這囚仙鎖的碗狀範圍之內,清楚地掃到了囚仙鎖上結界的劇烈震動。暖玉現在也不過是築基中期,她哪裡來這樣強勁的攻擊手段?難道真的是被人當作了一枚棋子?
我心中轉過種種猜測,最後只能夠化為一絲苦笑,尚且自身難保的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想這仙門前途?
“姐姐,這讓我送你上路吧。”暖玉終於打破了囚仙鎖的結界,在我神識範圍中顯露出了身形,輕輕一笑,周身氣息如同從煉獄中爬出來的魔物。她衝連著我四肢的垂在地面上的玄鐵鎖鏈狠狠劈了一劍,只聽一聲錚響,那堅固之極的玄鐵鎖鏈頓時斷成了幾截。
這種力量,絕對不是暖玉擁有的。
我的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