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荑,聽到耳邊幾乎崩潰的悽喊。
他輕咳了一聲,胸口的冰冷隨著泉湧而出的鮮血擴大,額頭相反的滾燙,代表大陸之柱的契約文字在藍寶石額飾下發出最後的光芒,因為生命力的流逝而飛快消退。
王宮外,大陸的每個角落,無論東城的民眾,敗逃的中西聯軍,這一刻所有向天空仰望的人們都看見了,一點點顯露出巨大輪廓的法陣,又目睹它在啼血的夕雲中消失。
四方結界,坍塌了。
染成鮮紅的雲端,一個身影冉冉降落。
空間亂流帶來的亙古厲風自他身邊呼嘯而過,黑髮如夜,氣質出塵孤冷的青年俯視腳下廣袤的大陸。
依稀彷彿,和千年前的情景重合。
他召喚來地球人,使兩個世界重疊,崩潰的法則迫使協調神賀加斯救世;法陣前,他想要關閉召喚法陣,殺死那個因他而捲入這場無妄之災的地球人,白衣的魔界宰相出現,衝突中,他墜入召喚法陣,在地球流浪了二十多年,被囚禁,千年飽受折磨
在水晶球裡,藉著養子哈瑪蓋斯的目光,他看到東城伊維爾倫城主羅蘭福斯,召喚滿願師。
這是一切的開端。
如果沒有楊陽的探詢歷史之旅,她和史列蘭的邂逅,他的刑期還不會結束。雖然有雙神之間的制約;長期封印的精神滲透,也不足以控制史列蘭的意識。偏偏他為了楊陽創造身體,消耗大量力量,給了自己可乘之機。
而現在,藉助滿願師掀開大陸動亂的羅蘭,卻因為那位——或許該稱作初代滿願師的人——落到了死亡邊緣。
冥冥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命運迴圈?天理?
席恩嘴角牽起嘲諷而自嘲的弧度,朝聖域飛去。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的故鄉和地球一併毀滅。
一道雪白的光輝擋在他面前,白光中浮現出生命女神尊貴莊嚴的麗容,身後跟著一臉惴惴的地神瑪法和神色緊張的風神希露菲爾。
“席恩奧古諾希塔!”秦蒂絲眼中的恨意幾欲噴出,“你又想幹什麼?大逆不道的罪人,你連艾爾菲瑞特也殺了!”
“滾開。”席恩神情不變,陡然生寒的銀眸卻染上一抹邪魅,氣勢陰沉狠戾,正是統御萬魔的無上威儀。
“羅蘭福斯快死了,想要他活命就別擋我的路。”這也是席恩著急的原因之一,他已經找出第三條隱藏定律'時空守恆定律',掌握了時間執行的法則,但在這個沒有永恆的宇宙,神明也是受時光約束的生命,他不能完全擺脫世界之鑰的控制。
羅蘭死掉,他可能也會死。
“休想!”秦蒂絲有恃無恐,羅蘭是死後成為時旅者,雖然對這個義弟的死感到惋惜傷感,但眼下沒有比阻止魔王更重要的事。
魔法神眼神一凝,清冷的眼眸迸出一星冰冷的火焰,身形驟然化為千萬投影,穿過生命女神緊急張開的神力屏障和地神倉促扔出的巖槍,惟獨希露菲爾沒出手,拉住秦蒂絲:“封魔結界還沒破,他下去是冒險。秦蒂絲,這次他不是和我們為敵,去看看羅蘭吧!情況真的不對——”
她們爭執時,席恩來到聖域上方,臉上浮起法師施法時特有的寧靜專注,精神的絲線延伸向地底,隨著強大的魔力源源不絕匯入法術中,咒文編織出亮藍色的巨大魔法陣,代替解體的白石山脈遏止了熔岩的蔓延。
空間有自我修復的能力,更不用說這種人為撕開的裂口,但這個過程極其漫長,至少要數百年,席恩做的,就是加快速度。
魔力的線條漸漸變得透明,空間顯出層層疊疊的結構,無數時空的位面交替浮現,法師看到小時侯的自己坐在命運神殿高高的穹隆下研究星圖,邂逅的人們和痛苦的跋涉;看到墜落異世那個古老國家展現的奇異風景,被囚後日日夜夜的自我鞭策,還有更多更多匪夷所思的景象
席恩有些微的失神,他知道這是修補空間的自然現象——他用其他位面的力量進行縫合,而這個多元宇宙有無數的時間、空間。但是就和他用來縫補時空的織線一樣,他的人生只有一條。
視線越過那些詛咒般的片斷,席恩平靜下來。夕陽掙脫了火雲,落到了艾斯嘉大陸的另一邊,深紫、鵝黃和橙紅的晚霞佈滿天際,這些旋轉著的色彩照耀在了古老的大地上,永恆地反射出生命的消逝和存續。魔王第一次領略到時間的流逝而帶來的撼動人心的美。
“永恆的過去和永恆的未來。”他輕輕地道。
那永恆的,終將毀滅;世界萬物,繽紛色彩,都是矇蔽的人心。一切存在,只依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