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可是神劍喲。”帕西斯綻開惡意的笑,“為什麼會這樣,應該問問你們的主子吧。”
“你——”好幾人拔出武器,現場頓時劍拔弩張。
“安靜。”總參謀長沉聲道,慘白的臉色絲毫不亞於懷裡的主君,“全部過來,立正聽令。”意會他的暗示,東境的將兵們都無聲地化為石像;白魔法師們仍不放棄,流著淚繼續治療;躲在廊柱後的女侍們忍不住悲痛地嗚咽。
依然清晰堅定的女聲穿透雨幕,朗朗響起:“以攝政王拉克西絲?愛薇?德修普之名,宣佈裡那全體軍民向叛臣羅蘭?福斯投降——希望你善待俘虜。”
羅蘭藉助義父的肩膀勉強站起,點了點頭。拉克西絲暗暗詛咒他又耍陰著,未知的能量在她體內澎湃肆虐,擾亂思路,剝奪意識,她毫不懷疑這股力量會將她的靈魂撕碎。
“閣下”看出她快要支撐不住,克魯索僵硬地低下頭,眼裡有某種他自己從未察覺的情緒在崩潰。拉克西絲眯細的碧眸流動著相同的光彩,微微笑了,說出口的卻是一如既往的高壓語調:“我應該命令你殉葬。”
“屬下樂意追隨。”
“哼。”拉克西絲動了動唇,顫抖的手指伸向斗篷內側,無力地垂下,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帶著一絲遺憾,和更多卸下重擔的輕鬆,“算了,你去找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吧。”
久久,無人出聲,也無人動彈。
綠髮青年打破了這片死寂,按住主君冰冷的手,翻開,一隻破碎的珠子從指間脫落,骨碌碌滾動,他的視線也隨之飄遠:那個下雪的冬天,他代替受罰的侍女下水撈溫玉珠,盛氣凌人的小公主指著他,說出改變了兩人一生的宣言:
'我要他!'
有什麼東西迸裂開來,溫熱的液體汩汩流出,不是從眼睛裡,而是從內心的角落。克魯索茫然地抬眼,無數雨絲切過視野,他閉上,似乎要逃避某個久遠的夢境,或是殘酷的現實。悠揚的鎮魂歌卻在他耳畔迴轉繚繞,逐漸放大,直到震撼了整個靈魂。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章 餘響
“她死了。”
黑木支架上的報信鳥扇了扇翅膀,吐出雲雀般動聽的聲音,內容卻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噩耗,一如它額頭殷紅似血的菱石。
這是一間明亮的客廳,空氣裡飄蕩著各種奇特的味道。有乾燥花和藥材的甘美甜香,也有法術材料腐化產生的氣息,交雜在一起形成無法言語的奇異魅力,融合成窗邊獨坐的黑衣男子。
乳白色的窗簾拉下一半,略略阻擋了午後的陽光,微微發亮的花梨木護壁上掛著許多蝕刻畫,天花板垂下鍍金的白蠟燭水晶吊燈,鏤空的靠背椅包著刺繡精美的藍色天鵝絨,侍從打扮的少年踏過柔軟的羊毛地毯,將午茶一一擺放在點綴著青瓷花瓶的橡木桌上,瞥了眼報信鳥。
“誰死了,主人?”
留著長長黑髮的俊秀青年沒有回答,專注抄寫卷軸,彷彿世上沒有事情比他的工作更重要。
他手上的羽毛筆也是漆黑的鴉羽,鵝毛筆用於日常書寫,烏鴉的羽毛則適用幾乎所有的魔法。從這個小動作,少年就看出他在“幹正事”。
“光神的神女。”寫完,再檢查了一遍,黑髮青年用指腹抹去紙角的鎖咒,筆畫剛勁的字跡一個接一個亮起,又一個接一個消失,最後變回空白的紙面,這是施法成功的現象。
“是您殺的嗎?”少年想當然地問,一邊將醇香的咖啡色液體倒進銀盃。“還有,您剛剛是不是去把她的靈魂抓過來?那我又可以多一個姐姐了。”
青年笑了,看來極為爽朗的笑容彷彿輕紗上的波紋,在他輪廓優雅的俊容上盪漾開來。
“神子神女的靈魂確實強大。可惜時機不巧。”
兩人使用的都是古代語,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夠這麼純正優美地發音。
“而且——”喝了口咖啡,黑髮青年似乎不確定地回想了一下,“她的靈魂受到了重創,那些神真是給了羅蘭?福斯一把好武器。若非光神出手,她的肉體也會粉碎。即使如此,也只有立刻回始源之海崩解重組,再世為人。”
“這樣啊。”少年有些惋惜。黑髮青年斜睨他:“拉克西絲?愛薇?德修普不會是個聽話的下僕,就算我把她抓來,也是拿她煉魂器——你最近倒是會多個弟弟。”
少年張大嘴。黑髮青年切下一小塊鬆餅,慢條斯理地塞進嘴裡,蘋果和肉桂的香味頓時瀰漫在唇齒間,很美味,但是肉桂的辛香味他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