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質宛如壁畫中走出的神詆,暗褐色的眸卻沉澱著與之不相符的冷酷,但在唇畔微笑的遮掩下,讓人無法察覺。
“久違,羅姆席德。”
“大神官閣下。”宰相深施一禮,語氣是發自肺腑的崇敬,“大人回宮了嗎?”
“嗯,回來了,被我們臭罵一頓,平安無事也不曉得報個信!”
羅姆席德忍俊不禁:“大人有時的確很迷糊。”法利恩搖搖頭,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時間有限——你那邊進展如何?”說話間,他眼中的冷酷擴散到整個臉部,一瞬間從溫和的聖者變成無情的政客。
“非常順利。”
“很好。”褐發青年微笑了一下,卻是不帶絲毫暖意的笑容,“那麼可以進入第二階段了。”
“已經開始了。”
“你動作真快。對了,藥方計劃取消,是大人的命令。”
“是。”羅姆席德一愣,但想到主君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便嚥下到嘴邊的疑問。看出他的不解,法利恩主動答疑,卻省略了最主要的部分,即羅蘭不忍心讓民眾成為長生不老藥一節:“是為了你的安危,大人擔心做得太過火,會引起拉克西絲的懷疑,進而對你不利。”
羅姆席德心下感動,道:“轉告大人不必如此,我已做好防範措施。”
“我也轉告你大人的回覆:‘你太小看那個女人了’。”
“呃!”
法利恩笑道:“不用說了,大人不會錯的,今晚特別保鑣會到你那兒。萬事小心,羅姆席德,多保重,大人需要你。”
“是。”羅姆席德肅容道,看著鏡面再次升起白霧,遮去褐發青年的形影,緩緩消失,恢復成普通的鏡子。
注視鏡中的自己,他突然回想起與金髮青年初識的情景。
當時他和羅蘭都是希魯沙傭兵團的成員,只是一個是雜役,一個是副團長,他們的外在也天差地遠,所以羅姆席德從沒想到會和那樣的人有交集。這交集不包括羅蘭被艾德娜等女團員踢去煮飯時,他幫忙生火;以及羅蘭苦笑著洗她們的內衣時,他也在旁邊洗自己的破衣這類相處,但已經隱隱查覺到,這個人不光只有外表,也有少許好感,因為只有他向自己道謝,還是為添柴借洗衣棒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天他被幾個老是欺負他的傭兵拽出帳篷,扔在地上,為了什麼他忘了,不外乎又是指責他偷了某某東西,理由也千篇一律:因為他長的賊眉鼠眼,標準的小偷相。被汙陷得麻木的他,不想再做任何辯解,這時,抱著洗衣盆的羅蘭路過,瞥見坐著的他,關懷地走過來,詢問原委。
聽完事情經過,他沉吟片刻,轉向他。
'是你做的嗎,羅姆席德?'
那是絕對公正的聲音,沒有鄙視、沒有嚴厲,卻透出自然懾服人心的力量。
'不是。'本已心灰意冷的他,被那聲音鼓舞,吐出為之一愣的堅定回答。
俊美的金髮少年綻開笑容,朝他伸出右手。那信任的微笑,至今仍歷歷在目。
從那以後他成為“副團長的小跟班”,雖然羅蘭從不把他當部下看,但他就是無法以平等的心態自處,當時不明白,現在他懂了。
因為那個人是天生的王者。
與他心中的“陛下”相比,他如今侍奉的陛下簡直是垃圾。
羅姆席德搖搖頭,走出暗室,回到大廳時,女管事掛著神秘的笑容款款走近,道:“剛才伊爾特伯爵派人送來兩個美貌的女奴,請宰相大人笑納,該怎麼辦呢?”
“還問!當然是交給你處置!”羅姆席德浮起與身份不相符的苦笑。
“哼哼,不必勉強啊。”
“依音,別嘲我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女管事這才綻開真心的笑靨,在情人頰上印了一吻,哼著小曲離開。目送她的背影,宰相心裡漲滿幸福。
'就算其貌不揚,只要有豐富的內在,總會有個識貨人看到你的好,世間女子不全是庸脂俗粉,不過這種女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希望大人有一天也遇到這樣的女子。羅姆席德心道,他很清楚羅蘭有和他相同的煩惱,長的美並不比長的醜好過。
用完飯,羅姆席德走進洗澡間,剛解下附有防護魔法的胸針,想起法利恩的警告,決定還是小心點為妙,就戴上一枚有相同功能的戒指。這個舉動救了他一命,當他在穿衣間著裝時,防護結界發出激烈的碰撞聲,刺客的速度快得連埋伏在暗處的東城保鑣們也沒看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