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大福晉來了!您見是不見?”
我一怔,把神智從書頁上硬生生的拉回。這幾日,葛戴每日都派人來問候,因聽說我受了傷,又命廚房燉了補品送過來。
但是,這次她本人來了我見還是不見呢?
早知道她最終還是會來找我,無論如何,我與她畢竟主僕一場,看在她以前服侍我的情分上,我也不該對她如此絕情。況且,有些事不做一個了斷,是會更加容易讓人胡亂產生好奇的。
“你讓她進來吧,一會兒沒我的吩咐,你和薩爾瑪都不許進來,也不用上茶,都去廊下給我守著門。”
“是。”
合上書,我略略定了定神,從杌子上站起直接走到門口。葛戴進門時是低垂著頭的,待到下頜緩緩揚起,看清近在咫尺卻無聲無息的我時,她果然被出其不意的嚇了一大跳。
我不動聲色的望著她,她呆呆的盯著我看了好幾分鐘,忽然雙肩發顫,撲嗵一聲跪到我面前,抱住我的膝蓋放聲大哭。
“福晉這是做什麼呢?你這不是要折煞我麼?”
她抽抽噎噎,淚流滿面,死死的抱住了我:“格格!格格你毋須瞞我,如果連格格都認不出來,那我還不如瞎了雙眼呢!”
我微微動容,心底湧起柔柔感動之情:“你起來!堂堂大金國四貝勒福晉,如何跪地哭泣,失了應有的儀態氣度?”
“在格格面前,我哪裡是什麼貝勒福晉?我不過是格格的丫頭我這輩子都是格格的丫頭”
“好了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紀了,兒子都已十歲,怎麼還能哭得跟個小孩子似的?快起來吧!”
“格格”她放開我,抽抽噎噎的從地上爬起。
我指了指一旁的繡墩:“坐著說話。”語氣盡量保持淡定從容,不讓太多的情感輕易外露。她略顯侷促的坐下,用帕子拭著眼淚。
“以後‘格格’‘主子’之類的稱呼不必再提,我如今是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名叫步悠然。”
她明顯一震,忙收了眼淚,肅容道:“是,我明白。”
我仍回杌子上坐了,將《三國演義》的書冊重新開啟,入目皆是團團墨點,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滿腦子亂哄哄的整理不出一句完整詞語。餘光偷偷瞥去,發現葛戴亦是如此,神情緊張,透著尷尬與不適,未施脂粉的臉上掛滿淚痕。
“那那”她囁嚅兩聲,臉憋得通紅,“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生疏感漸漸淡去,我似乎又重拾當初與那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打趣的輕鬆感覺,於是輕笑:“你莫忘了,你早已認我為姐。”
“姐姐姐!”她細聲細氣的喊了我一聲,不好意思的笑了,但緊接著眼圈紅起,又是一串淚珠滾下,“為何你的臉”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很久之前在我嫁到蒙古時,被火燒傷了。”
葛戴一抖,淚水又蓄滿眼眶,盈盈欲墜:“格姐姐你受苦了。”
“漢人有句話說得好,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若不是變成如此樣貌,又怎能安然坐在這裡和你說話?”
她搖了搖頭:“姐姐也沒變得太多,五官輪廓都沒怎麼變化,我這不是還是認出姐姐來了嗎?姐姐還是還是原先那般,是我女真最美的美人兒。”
“我倒沒覺得做美人有什麼好的。現在這樣就好”我從立櫃上拿了面小銅鏡,裝樣兒撫了撫鬢角,“左右是老女而已,也不求什麼了。”
葛戴激動道:“姐姐的樣子不過憔悴了些,我那有明國上等的胭脂,一會兒我叫人去取。我幫姐姐重新梳頭上妝,先用脂粉敷上一層,左頰上的疤痕用厚粉遮蓋住,再用胭脂薄薄的掃上一些,肌膚自然就能顯得鮮亮,必然還和原先一樣”
我急忙擺擺手:“千萬別和以前的樣貌越不像我才越安全。”
“姐姐你放心,不論姐姐是何等模樣,爺都不會有半點介意的。我我真該死,爺三年前在莊子上收了我就該想到的,真是該死,除了姐姐還能有誰能讓爺如此牽腸掛肚,我我居然沒想到。”
我見她不停的自責,忙打岔道:“好了,都過去了,不說那些且說說你這幾年過得可好?你兒子好麼?”
她面上忽然一黯,眼淚竟然再次潸然墜落。
“又怎麼了?我可不記得你以前是這般愛哭的!”
“姐姐原來還不知道”她哽咽著捂著眼睛,“娥爾赫生的三阿哥洛博會年底夭折了,緊接著我的洛格也唉,爺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才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