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我除了每日啃讀三國外,一得空閒便讓敦達裡教我練刀——這是我唯一能想出來在戰場上應急防身的法子——拉弓射箭以我現在這樣的爛水平在短期內是根本不可能學得會的,而矛槍盾戟之類的又顯得太長太累贅,我不可能將這些冷兵器舞得趁手自如。想來想去,防身之用,唯有用刀。
皇太極見我練刀,先是不以為然,後來見我當真卯足了勁,努力認真的在練刀法,雖不是虎虎生氣,練了兩月卻也是學得似模似樣,比起之前連拿刀的架勢都滑稽可笑的情形來,真是進步神速。於是,一日回家後,他竟帶了柄腰刀送我。
那把刀刀身連柄長約七十厘米,比尋常慣用的要短了些許,刀形樸拙無華,外鞘乃鯊魚皮硝制,比起尋常的木質刀鞘份量輕得許多。刀身狹長,略帶彎弧,為精鋼所制,同樣比普通腰刀要顯得薄而輕巧,刀刃鋒利,鑄有雙峰線,刀柄用皮帶纏繞,手握的抓感甚好,即使手心蒙汗也不會因此滑手,柄首乃是銅質,雕鏤出鳳形花紋。
皇太極把刀交到我手上時,遲遲不肯鬆手,凝望我許久,才沉聲關照了句:“不到萬不得已,切勿用它,刀乃兇物,既可殺人,亦能傷己。”
我用力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將刀接過,不知為何,原本還略帶沉重的心情竟出奇的感到輕鬆起來。
套上最外面那件量身定製的石青緙絲一字襟坎肩,歌玲澤替我扣上前胸的幾粒釦子,我抬高胳膊,她正待伸手探至腋下,忽聽邊上有個聲音喊了聲:“等等!”
歌玲澤雙手一頓,停下動作,我亦詫異的轉過頭去。牆角站著葛戴,正神情激動的看著我。
“你先下去!”她揮手示意歌玲澤退下,歌玲澤愣了下抬頭瞄了我一眼,見我點頭這才行禮退出房間。
“姐姐”葛戴走近我,顫聲,“讓我再伺候姐姐一回!”我些微愣住,她卻已伸手過來,顫巍巍的替我將剩下的扣子繫了,然後取了帽子替我戴上。
退開兩步,她痴痴的凝望我,含淚笑了起來:“姐姐穿男裝也顯得格外威武神氣,也只有姐姐這般氣節的人物才配得起爺”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回身將桌上的腰刀取了,佩在腰間:“嗯,我走了,蘭豁爾就麻煩你多照應了。”
“姐姐只管放心”頓了頓,她忽然在我身後拔高聲音激動的說道,“姐姐,其實當年你離開赫圖阿拉回葉赫,我偷偷給爺報訊,爺得知後心急如焚的衝出門,沒想半道卻被侍衛給擋了回來——阿敦奉了大汗之命將府內上下圍得跟鐵桶似的,拘了三日才撤去禁錮令,可是爺可是爺卻整整一個月沒再邁出屋子半步”
我猛然一震,手扶住門框只覺得心潮澎湃,眼眶慢慢的溼了,哽聲道:“我沒怪過他”話雖如此,但回想當年隻身離城那般淒涼無奈,心裡對皇太極畢竟仍是存了一絲期待,一絲怨念。
“我原以為你該明白我”
“我原以為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誤會我,你總是最瞭解我的那一個”
熱淚眼眶,我深吸口氣,加快腳步匆匆穿出廳堂,不顧歌玲澤和薩爾瑪她們詫異的驚呼,繞過門廊,喘息著飛奔起來。
心怦怦狂跳,我衝出大門,寬綽的街道上站滿了正白旗士兵,皇太極立在門口,身姿挺拔,晨曦的陽光點點灑在他髮梢上,大白和小白並排站在他身側
我呼呼的喘氣,他慢慢轉過身來,肅然冷峻的面上漸漸有了笑意:“準備好了?”
“是。”我使勁點了下頭,衝他粲然一笑。
此生有他,足矣!
“好——傳令下去,整軍出發!”
天命四年七月廿五,大金汗親率兵卒攻打鐵嶺城。城中守兵,連放槍炮,射箭投石,堅守不出。努爾哈赤遂命兵力聚集,專攻城北,樹雲梯拆城垛,最終登城突入,拿下鐵嶺。
我留守在正白旗後營,皇太極特意留下敦達裡隨身保護我的周全,饒是如此,親眼目睹皇太極衝鋒陷陣,在漫天炮灰和箭矢中突圍攻城,我竟有種生死懸於一線的眩惑感,這當真比自己身陷戰場那會兒,更讓我緊張得手足冰冷。
是夜,各旗將士入鐵嶺城分部紮營,皇太極回營時一臉塵僕,我強拉著他將他從頭到腳的摸了個遍,直到確信他當真是毫髮無傷後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他卻被我弄得啼笑皆非:“要不然我把盔甲脫了,你再仔細摸摸?”
“嘁!”揮手在他光溜溜的腦門上拍了一記,我嗔道,“你想得美,就你那一身臭汗”
“很臭麼?”他故意搞怪的往我身上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