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過他,但說到底,他對我的這份情卻是忱摯可見。
“好。”我啞聲回答。
明知這一聲“好”,無非是騙人騙己的一個謊言,然而在看到他悲涼的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後,我不禁再次心顫落淚。
謊言,也分善惡吧?就讓他帶著這個善意的美麗謊言回去吧。
“那麼再見!”我吸著鼻子,在自己眼淚成河之前,踉踉蹌蹌的跑上馬車。
簾子放下時,耳邊清清楚楚聽到烏克亞的一聲無奈嘆息,以及褚英顫抖的語音:“珍重!”
我躲在車廂裡,把臉埋在膝蓋上,嗚咽痛哭。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影響了我,我說不清,只是覺得悲哀,只是覺得想哭。
馬蹄聲噠噠響起,漸行漸遠,我的淚模糊了我的雙眼身子微微一晃,馬車已然重新啟動,繼續踏上邁向葉赫的歸途。
內心悲痛之中又似乎透出了零星的期翼,也許也許
不,沒有也許!
他們即使來了又能如何?我能面對褚英說出的話,未必能對他們說出口。他們若是來了,反而增添彼此間的傷痕。
還是不來的好!
可,為什麼我的心,竟會感覺如此之痛?!
第60章 烏拉
回到葉赫後,布揚古要比想像中待我親熱,我揣測或許是他看我還不至於老得掐不動,指不定還能派上些用場,所以才分外的討好我。
我欣然接受一切,轉身卻將布揚古和那林布祿送我的首飾錦緞全都賞了屋裡的奴才,直把她們樂得跟什麼似的。我倒也並非是刻意要去收買人心,然而我這個老格格想長期在家好生待著不受氣,上下還是得多加打點才行。
自我回轉,葉赫為表感謝之意,同時能更好的緩解與建州的關係,於是將孟古姐姐的妹妹擇日送至赫圖阿拉。
是年中,努爾哈赤娶了這位年紀比我足足小一半的堂姑葉赫那拉氏為福晉;後又娶了一位西林覺羅氏,納為小福晉。
冬十一月,據聞努爾哈赤命額亦都率師招渥集部那木都魯諸路路長來歸。還擊雅攬路,為其不附,又劫屬人,是以取之。
辛亥,明萬曆三十九年。
轉眼在葉赫已經待足一年。超級乏味的一年,每日渾渾噩噩,除了吃喝拉撒睡,感覺無所事事的像是在等死。布揚古雖然不怎麼為難於我,但是看似鬆懈的管治下卻是盯得極嚴,生怕我跑了或者一個想不開尋了短見。
七月,建州派出七阿哥阿巴泰及費英東、安費揚古攻取渥集部烏爾古宸、木倫二路——沒想到七阿哥已經披甲上了戰場,皇太極他是否仍不受重用的留置家中呢?
八月,一則驚人的訊息傳到葉赫——建州貝勒舒爾哈齊亡故。在幽禁了兩年半後,於十九日猝死於暗無天地的牢獄之中,終年四十八歲。
冬十月,建州大將額亦都、何和禮、扈爾漢率師徵渥集部虎爾哈,俘虜二千人,並招撫旁近各路,得五百戶。
建州勢力節節擴張,布揚古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然而偏生在此緊要關頭,那林布祿卻因心力交瘁而病倒。
壬子,明萬曆四十年,正月。
新年方過,便有訊息傳來,建州與蒙古科爾沁部族聯姻,努爾哈赤娶科爾沁親王明安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滿蒙聯姻,努爾哈赤終於跨出了嘗試性的第一步。
布揚古終於震驚發怒,我看著他在家宴上聽聞訊息後遽然變色,硬生生的將手中的酒盅給捏碎了。然後,他鐵青著臉孔慢慢轉過頭,視線穿過人群,木然的停留在了我的臉上。
我心怦地一跳,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好日子恐怕終於要到頭了。
這一年,我年滿三十。這個歲數,以現代眼光來看,根本沒啥大不了的,可是放在古代,卻已是祖母級別的老姑娘。
而現在,我這個曾經的“女真第一美女”,如今的“葉赫老女”,卻不得不再次放下自尊,被自己的兄長遣送至一個我早知會去,卻延遲了兩年的地方——烏拉城。
馬兒懶洋洋的踢踏著細碎的腳步,以踩螞蟻的龜速前進,間或的它還不時發發拗脾氣,進一退二。
我優哉優哉任由它原地打轉,反正我不急,急的是前面兩位大爺。
穿紫色漳絨福壽三多紋袷坎肩,下巴有些尖瘦,膚色略白,面容秀氣的那位是我的小哥,布揚古的弟弟布林杭古;另一位著絳色緙金水仙紋袷馬褂,容長臉,膚色偏黑,寬額窄鼻的男子是布佔泰的弟弟喀爾瑪。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