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他頓時欣喜若狂。少頃,老獄卒又回來了,給了我一盞油燈,又遞了桶水和一隻妝匣給我,隨口關照:“外頭的那位爺叮囑小福晉,最多還可待半個時辰,切勿任性拖延”
我漠然點頭,隨手接過東西。老牢獄咂吧著嘴,縮回頭去。
我把燈芯撥到最亮,褚英下意識的往後縮,我扯住了他的袖子,含笑嗔睨著他。他的臉色蠟黃,眼眶子深深瞘了進去,只是那眉宇間依然是一抹桀驁不羈。未等我開口,他忽然低低的嘆了一聲:“你瘦了也憔悴了許多。”
我手一抖,才從妝匣內拿起的木梳竟然“啪嗒”滑落。我忙掩飾心中的悲傷和悸痛,重新揀起梳子,蘸了桶裡的清水,細細的給他打理亂髮。
他只是不動,任由我擺弄,滿臉洋溢著幸福,那樣簡單而且容易滿足的慾望讓我心裡痛楚難當,眼淚滴落在他發上,我隨手一梳而過。
和著那一滴滴的眼淚,我替他梳通亂髮,拿出剃刀替他剃頭。我手藝不精,加上手一直抖個不停,最後還是他握住了我的手背,堅定的衝我一笑:“沒事,就是被你刮下層皮來,爺也樂意。”
我被他帶動著手,慢慢將他額髮鬢角還有鬍子剃了個乾淨。最後我將他頂心的長髮打成一根辮子,又將自己隨身的手帕子擰溼了,慢慢替他擦臉。他先還躲避,想接過帕子自己來,我無聲的看著他。在我的堅持下,他終於無奈放棄,居然羞澀的笑了起來,任由我繼續侍弄。
擦完臉和脖子,我只略略停頓了下,右手繼續下滑,搭上他單褂的盤扣。他倏地出手摁住我,我默默搖頭,將他的手拿開,固執的扒下他的上衣。他削瘦的骨架上滿是累累傷痕,我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顫抖著用手帕一一拭過這些傷疤。
這是替他那狠心的阿瑪打江山時,所留下的最殘酷有力的見證啊!
手指最後停留在他的左側肩頭上,那樣清晰宛然的齒印,讓我的心劇烈的顫抖,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伏在他的肩頭再次失聲慟哭。
“東哥”他扶著我的肩,痴痴的問我,“如果有來生你會嫁給我嗎?”
我瞪大眼睛愣怔住,忘了哭泣。
“會嗎?來生”他著急的追問。
倏然俯身低頭,我在他右側肩頭狠狠的咬下一口,他身子一顫,肩上的肌肉下意識的收緊,可是身子卻並沒有移動半分,默默的任由我咬出血來。我鬆開嘴,右肩上的齒痕帶著鮮紅的血珠子,深印肌理。
我緩緩咧嘴一笑,語音哽咽:“看!這是我給你的信物。來生你來找我記得”
他猝然迎了上來,滾燙的雙唇顫抖著印上我的唇瓣。我閉上眼,悲痛欲絕,含淚接受他最後的痴戀。
褚英!對不起這一生,註定我已負了你
第67章 再見
渾渾噩噩的,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跨出地牢,如何走到門口的
天色暗沉,空中飄著細密的雨絲,我無力的扶著牆,喉嚨一陣發癢,難以抑制的咳了起來,先是一聲兩聲,到最後竟是撕心裂肺般無法停止,只得弓著背,捂著刺痛的胸口,眼淚迸發。
“小福晉你不打緊吧?”老獄卒有些擔憂的繞到我面前。
我憋住氣,剋制住喉頭的瘙癢,一時無法開口出聲,只得緩緩搖頭。
“你臉色很不好”
“他咳咳人”
“哦,你是指二爺?”老獄卒壓低聲,“才有人來報,十二阿哥往這邊過來,二爺怕他進地牢,便趕去前面絆住他了小福晉若無其他事,還是快點離開吧!”
我痛苦的點頭。十二阿哥阿濟格,那個雖只十歲,卻已擁有了一個鑲白旗的阿哥!果然不能小覷他,代善會如此緊張,肯定不無道理。
扶著牆,我挪步,老獄卒在身後低聲道別:“小福晉好走”
雨下得朦朧縹緲,灰濛濛的透著一種淒涼的無奈和悲傷。
好走我自然是要走的!只是無法達成最後的一點奢望,我真是心有不甘。
明明不敢見他,怕相見之後再難抽身離去,可內心深處卻又是那麼渴望再見他一面。
赫圖阿拉內城城門離此很近,我不敢靠太近,於是刻意繞了遠路,趕往城外與葉赫的內應事先約好的地點碰面。才走了沒多遠,忽聽身後有個脆生生的聲音喊道:“喂,下雨為什麼不打傘?”
我驚訝回頭,身後兩丈開外,站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粉雕玉琢般的小臉刻意的板著,我見他雖然單薄羸弱,但錦衣玉袍,僅是他脖子上掛著那塊黃澄澄的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