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對方嘴巴。兩人手掌恰在半空相撞,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在此時萬籟俱寂的冥殿中聽得格外清晰。
沈世韻已驚得魂飛天外,根本無心理會外物,壯著膽子想上前探試胡為鼻息。石臺上的鮮血緩緩散開,臺沿一角悄然陷落,大殿中傳來一陣“轟隆隆”的暴響,猶如地動山搖,穹頂降下十來條黑色鎖鏈,俱以鋼鐵所制,有常人手臂的四五倍粗,但教被其中一根砸中,頃刻即成肉泥。而如今鎖鏈全向石臺正中抽下,甩動軌跡各相迥然,目標直指沈世韻,眼見是躲得開一根,也躲不開另一根,更何況十餘條齊下?她就如大海中的一葉小舟,眼看就要為狂濤淹沒,必死無疑。沈世韻瞪視著鐵鏈,眼神絕望,心道:“莫非報應來得這麼快?”
正在這時,角落裡忽然劃過一道黑影,足不點地的閃到石臺邊,抱起沈世韻躍到半空,腳尖在鐵鏈上一蹬,借力飛速旋轉,一手攬著她腰,另一手揮劍將襲來鐵鏈悉數架開。沈世韻死裡逃生,又驚又喜,壯著膽子觀察她的救命恩人,只見那人約莫二十來歲,右半邊臉戴了一張純銀所制的面具,底色為土黃,當中又夾雜些狀若閃電的長條紋,色彩紅、藍相間。上端只挖出個洞孔,露出眼睛,下端也有半處開口留給嘴巴。面具以額頭正中為分割,極是齊整,左半邊臉看來十分俊俏,而經細微妝扮,也透出些詭異。眉毛上撒了星星點點的金粉,眼皮僅在睫毛上端塗抹出一線暗紅,眼角擦開一道灰色陰影,傾斜翹起,近眉毛末梢而止。臉頰深陷,以藍色墨跡刻出個“乂”狀符號,唇線一圈以黑色勾出,唇片卻是分外蒼白,形成鮮明反差。沈世韻自忖從沒見過此人,面對他時卻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再看他眼神中透出狂傲、不羈,參帶少許憂愁,腦中忽然一線通明,胸口如受重擊,認出了此人便是殺害自己全家的兇手江冽塵,彼此結有深仇大恨。想到親人全都死在他手上,真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但她心中卻還存有不為人知的另一層感情。
當年無影山莊初滅,沈世韻隨著丫鬟逃離,半途被她出賣,竟將自己推入了沉香院火坑。她身在青樓,依然固守清白,忍辱負重。正值江冽塵隱瞞魔教少主身份,與奉命下山的華山派弟子李亦傑同行尋找斷魂淚。幾人在荊溪打抱不平,出手將她救出,沈世韻懼怕人心險惡,故此隱姓埋名,請求眾人送她到長安。一路上除李亦傑的師妹南宮雪偶爾冷嘲熱諷外,和其餘人的關係還算和睦,尤其是李亦傑待她最好,百依百順,任何事都會預先妥善考慮,不讓她受丁點委屈。而她冰雪聰明,一眼看出南宮雪對這位同門師兄心懷戀慕,這自是在吃她的醋。她對李亦傑只有感激,無意奪人所愛,是以其後便刻意保持距離。在此期間,反倒對江冽塵有些特殊關注,見他武功堪稱蓋世,智計絕倫,沿途所見的各般厲害人物都對他極其恭敬,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極品,由此少女心思萌動,產生了朦朧的傾羨,希望引起他的留意。李亦傑與湯遠端等人垂涎自己的美貌,甘願鞍前馬後。可江冽塵總不大搭理她,冷冰冰的不易相處,自己這樣的絕世美人也不能令他動心,於是好勝心起,越是如此,越想博得他喜歡,本來她性子絕不喜顯山露水,另一面卻時常有意在他面前顯露才智,微含自矜之意。她也清楚自身揹負血海深仇,與他多半是不會有何善終,可仍是想吸引他多看自己兩眼。
到得長安,沈世韻在王府一曲傾倒尚為太子的福臨,待滿清正式入關,即隨他進宮,受封為妃,全力扳倒祭影教。本來一段孽緣也就從此結束,偏生在日後意外得知江冽塵真正身份,只感天塌地陷,對他曾有的情意全部轉為更深的仇恨,覺得將他千刀萬剮一百次都不為過。在宮中熟讀兵書,調兵遣將,花費百倍心血,每次劃下道兒來,等他回擊,雙方刀來劍往,誰也壓不過誰,但韻妃以一介女流,力抗魔教妖徒,此番作為在江湖上創下了一致好評,也終於影響到了江冽塵。每聽下屬稟報,“魔教江少主對韻妃娘娘推崇備至”,心裡就比什麼都歡喜,想著自己終於夠格跟他平起平坐,不枉這長久的心血花費。兩人暗鬥多年,沈世韻也曾採用各種手段引誘,卻始終沒能見到他一面,今天不料竟在這冥殿中狹路相逢。瞪大了雙眼看他使劍,單是隨意揮動,就將沉重的鐵鏈遠遠盪開,姿態瀟灑更勝往昔,甚感自得,心道:“你以前視我如無物,現在專程救我,看來我在你心裡還算佔有一席之地。”
那鐵鏈受機關牽動,攻擊總有盡時,四面亂甩過幾下,也就紛紛收回牆壁。江冽塵帶著沈世韻落回地面,立刻撒手將她放開,腳底向後平滑,拉出段距離。沈世韻心中莫名失落,還有些懷念剛才被他摟著時的感覺,卻也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