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叫我一聲,‘陸大哥’麼?”
南宮雪輕聲喚道:“陸大哥陸大哥”陸黔臉上煥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神采來,那是真正的歡喜,是卸下所有重擔後,心無旁騖,發自內心的笑容。那一瞬間,彷彿他全身都顯出了聖潔的光輝來。也就在那一刻,半睜半閉的雙眼解脫般的搭下,手掌一張,無力的垂在了身側。掌心還留有未乾的血跡。
南宮雪猛覺懷抱中的身體突然冷了,一瞬間幾乎難以接受,又試探著輕喚了兩聲“陸大哥?”陸黔始終毫無動靜,沉睡的面容就如初生嬰孩般安詳。或許每個人生來都是如此潔淨,是俗世間的塵埃,使他們染上了汙垢。為此,便需用一生的時間來還債。等到勞碌一世,魂歸天國,靈魂方才恢復了起始的潔淨,得到了救贖,也得到了解脫。
第三十五章(31)
南宮雪並未想到那許多,只是想到一個生命中佔據重要分量的人,突然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自己的世界,從此以後,他的臉只能在回憶中出現,即使在睡夢中,也難再見到他。一個人的消失,以後也從不再有,即使投胎轉世,那也是另一個人。屬於他的一切,是到此為終結了。這份突如其來的重擊猶如一股洪流,幾乎將她整個兒擊垮。哭喊一聲:“陸大哥!”伏在了他身上,忍不住大放悲聲,哭得肝腸寸斷。連她自己也難以料想,竟能有如此的難過,又能有如此之多的淚水。陸黔在她的生命中,可稱得是牽絆至深的一個冤家,誰能料想最放不下的竟也同樣是他。當初在祭影教,眼睜睜目睹暗夜殞之死,那時也是如同心臟被揪緊一般疼痛。他在大火中燒得灰飛煙滅,連話別的時間也不肯留給她。當他不在後,日子還是照常的過,她還是可以照樣與旁人歡笑,任何人命運的軌跡,都不會因此被打亂。但卻有一個年輕的生命,永遠的埋葬在了冰冷的泥土中。人間的一切喜怒哀樂,都再與他無關。人生之大悲,莫過於生離死別,即使是這兩個曾以為交情尋常之人的死,也能讓她哭得死去活來。簡直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最敬愛的師父,以及最親愛的師兄,如果他們也離開了自己,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冷冰冰的世間,沒有一點關愛與溫情,那樣的日子,怎能稱得人間?甚至連地獄也還不及。如果有那一天,或許她全部的勇氣與堅強,都將徹底崩潰。
李亦傑一路追趕江冽塵許久,跟他的距離卻越來越遠,漸漸的體內開始有了些翻覆。記得原莊主曾給他說過,他體內的真氣太過強橫,連壓制的方法,也同樣是太過霸道,偏屬強疏強導一流。如此對身體損傷極大,短期內動用真氣尚可,卻不能與人常久拼鬥。此時已漸感體力不支,明知是難以追上,只好轉回,再去尋南宮雪。站在一旁,就聽到了陸黔話別。雖非有意偷聽,但兩人對話仍是一句句鑽入耳來,聽到陸黔勸止兩人成親,而南宮雪一時衝動之下,竟也答應了下來,簡直是胡鬧。早已宴請八方賓客,幾日前新娘子失蹤,也是請他們暫時住在附近驛館,等得變故一除,當即成禮。若是在此時宣佈取消,簡直是開天大的玩笑。憑什麼要讓一個死人,始終橫亙在兩個活人當中,阻撓他們的幸福?但他也知道陸黔所剩的時間確已是不多了,強忍著心頭煩躁,讓兩人最後告過了別,又等南宮雪哭哭啼啼了一段,仍無起身之意,便上前攙扶起她,輕輕拍著她背,道:“雪兒,別哭了,別難過了。這這不是我們所能改變的。都是七煞魔頭攪出來的事,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南宮雪依舊滿臉都是淚水,道:“不,不,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根本就是個不祥之人,不該回來。要不是為了救我,你們不會同七煞鬼正面衝突,不會累得玄霜被他帶走,也不會害陸大哥為我而喪命。我實在不該千不該,萬不該,當初在水月庵,我的信念就應更堅定些,早些剃度出家,也好免了日後一切的煩惱。是我不好,不該再對這塵世抱有牽掛,留有幻想。不應因為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你的求愛”
李亦傑臉色沉了下來,道:“如此說來,你是後悔了?因為他的臨終託付,使你不能拒絕,還是你根本不再愛我了?你已經不準備履行婚約嫁我,是不是?”明知這一句的最終答覆必是肯定,卻仍然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問畢心裡沉甸甸的墜了下去。南宮雪果然道:“實在對不住,師兄,但我並不是不嫁你我至少要等過了這一段時間,等你找到了玄霜就依你以前常說的,等到消滅七煞魔頭,我們再來談婚論嫁。直到現在,我才理解了那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含義,對男人來說,是一顆責任心推動著他去進取,去拼搏,因為他的人生價值還沒有實現,他的國家還沒有安定;對女人而言,是她辛辛苦苦營造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