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易第二天起個大早,便往北極大道走去,路過天橋,只見那算命先生竟然在地上鋪了一張草蓆,席地而睡。其時秋涼正甚,早上露水極重,地上極涼,韓先易心道:“這人說自己會武功,多半也不假,每天這樣露宿街頭,常人的體質怎麼忍受得住。”
忽然見那算命先生魚躍而起,伸個懶腰,踏在湖畔,高歌道:“天何如是之蒼蒼兮,踱翠步而遊於蒼穹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採蘭桂而涉於泉壤耶?
金烏璀璨兮,奮佳音而長歌耶?
皓月皎潔兮,乘玉虯而飛天耶?
后羿之箭不在,難射日以乘涼兮。
嫦娥之藥猶存,欲羽化而避世耶?長安之雲氣未盡兮,天涯之吞吐芬芳耶?
草木之朝露晶瑩兮,袖襟之淚漬猶存耶?
秋氣高涼,綵衣尚薄兮。蓉桂競芳,卿何避諱耶”
那算命先生長歌而哭,竟落下淚來,韓先易一句也聽不懂,不知他所為何事,但見他神情悲切,悽然欲絕,忍不住要過去相勸。
這時從北極大道過來一大批車隊,所有馬車都甚是豪華,最前面一個車伕喊道:“公侯們到國安寺進香拜佛,大夥兒讓一讓!”是時朝廷大臣文功再大,也不能封侯,因此公侯多是統兵的大將,作風都甚豪邁。
韓先易被車隊隔斷,再也看不見那算命先生,見車隊極長,想來公侯們都是舉家出動了。等了好長時間,終於看到隊尾,隊尾的幾輛馬車卻十分平常,前面的旗子上寫著“定軍侯蘇”,隔著馬車看到算命先生,只見他雙手掩面,緊緊盯著車馬,渾似痴了,韓先易心道:“這人多半是個瘋子!我也不去管他了。只是薛將軍也是侯爺,他既然上香去了,我何不在此等他回來。既然如此,我且去那算命的那地兒,算上一命。”
韓先易來到算命攤,那先生也正擺好攤子,韓先易手腳利落,幫他收拾起來。那先生道聲謝,問道:“這位大哥是來算命的,還是買字畫?”
韓先易問道:“先生會看面相嗎?”那先生道:“略懂。”韓先易道:“那請先生幫我看看罷。”
那先生端詳一陣,又抬起韓先易的手,看了半天,忽道:“依在下看來,閣下是習武之人,做的是刀頭舔血的營生。”韓先易心中一奇,這算命的果然有些門道。又問:“先生還能看出些什麼?”
那先生皺眉片刻,又道:“我猜閣下到京城,是躲避仇家來的。”韓先易更是驚訝,道:“雖不中,亦不遠矣。不知先生如何猜得出來?”那先生道:“這有何難?我看閣下是個逃難之人,也不買什麼關子了,便實話跟你說罷。你這件衣服穿了很久沒換了,但洗得挺乾淨,說明閣下不是個懶惰之人,既然並不懶惰,卻幾個月穿一件衣服,那一定是來不及買衣服,因此一定有急事在身。你是個習武之人,尋常事情一定不會讓你這般惶急狼狽,那多半是仇人追殺,而且仇家武功高強,手段兇狠,讓你沒有喘息之機。你從西京來,這一路一定經歷了不少生死危機罷。”
韓先易聽到他連自己來自西京也猜出來了,驚得倒退一大步,拔出劍來,指著那先生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這許多?”那算命先生臨危不亂,笑道:“閣下的記名牌便掛在腰間,西京韓先易。任誰看見也知道這些啊。”韓先易看著記名牌,想起昨日在城門口掏出來之後沒放進懷裡,便順手掛在腰上了,看來是自己太過緊張了,忙向那算命先生賠禮道歉。
那算命先生道:“閣下多歷變故,想必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卻仍是這般謹慎,是身上帶著什麼寶物罷?”韓先易不由道:“先生真神人啊!”
那算命先生笑道:“在下奉勸一句,錢財乃身外之物,倘若閣下是為了什麼寶物弄得被人追殺,何不棄之如敝屐,還自己一身自由呢?”
韓先易苦笑道:“我所守護的,恰恰不是錢財。”那算命先生笑道:“那是在下看錯了,我也想以閣下仗義行俠的所為,也不會對錢財如此著迷。”韓先易奇問:“仗義行俠,從何說起?”那算命先生道:“昨日閣下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可能出現的危險,跟了那麼長的路,最後將她救離魔爪,還不惜得罪了鼎鼎大名的榮大人,這番用心,小弟當真佩服!”
韓先易心道:“原來昨天的事,他全看見了,不對,這麼說,他昨天也跟在我們後面。他無家可歸,在此露宿,那麼跟在我們身後,想來也是去保護何紫薇的,看來他也是個無名的俠士啊。”韓先易本來見了這算命先生,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張鳳蘇和張連,只覺得美男子都是奸猾無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