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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客道:“你們說是不是啊?”眾人都道:“正是,正是,誰說閨閣之言便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那些人都是俗人罷了,怎能體會到女子的好處?”黃仰聽他們語帶“俗人”二字,恰好是迎合自己的言論,諂媚之至,轉頭笑問:“那諸公且說說這女子有什麼好處啊?”

眾人左顧右盼,啞口無言,半晌終於有一人道:“譬如司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她的文采便不在司馬之下。她的《怨郎詩》真是千古絕唱。”又跟著唸了起來,“一別之後,二地相思。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曲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君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紅,偏遭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這首詩本是司馬相如富貴之後,想要拋棄卓文君,給她寫了一封信,上面寫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萬”,獨缺一個“億”字,意即無億,無憶也,說自己不再念著舊情,要另找新歡了。卓文君於是寫了上面一首《怨郎詩》,寄給丈夫,終於打動了司馬相如,兩人也最終能夠白頭偕老,傳下一段佳話。

這人背完這詩,又把故事一講,又道:“蘇小姐才華絕代,聞名本州,市井之間都暗中以文君再世相稱,但下官心想,這又怎能表達小姐才華之萬一?”

黃仰哈哈大笑,道:“說得好!”不由分說拉著蘇黛一路遊玩,先是到了一處地方,乃是一座斷橋,下面是條流水,流水在橋斷處傾瀉下地,匯入地下,上面不知怎麼弄的,煙霧繚繞,不見真實,宛似仙境一般,蘇黛不由叫好,只見橋上一塊匾額上寫著三個字:天盡頭。兩邊卻是兩根雪白的大理石柱,各掛著一幅紙,想是空著對聯。黃仰指著那橋頭煙霧,道:“黛兒,你看那橋頭,本來橋斷水盡,無路可走,卻偏偏被煙霧遮住,讓人無限遐想,這斷橋那邊到底有些什麼,總免不了要一探究竟的心思,這其中的小小趣味,便在此處了。”眾人道:“常人想到絕境,必是萬分兇險,讓人不寒而慄的想法,黃公別出心裁,在絕境處加了一層幻境,便顯得虛虛實實,奇妙莫測了,此等佳作,豈是能在故紙堆中尋得到的?偏要那胸中大有丘壑之人信手拈來,隨心所欲地發揮,才見到這般意境。”

黃仰笑道:“不要廢話,黛兒,你看看這兩邊該寫一幅什麼對子?”蘇黛不是虛辭假讓之人,既然來了,便不藏拙,當下思忖一陣,道:“黛兒提的是‘天涯望斷天涯路,過客焉知過客心’。”黃仰心中道:“怎麼恁的悲涼,黛兒這是怎麼了?”嘴上卻說:“提得好,提得好!”他心思正在猜測蘇黛的心事上,急切之間卻想不出怎麼個好法,只說這兩句“提得好”顯然是敷衍之詞,便一聲重咳,果然一個門客道:“橋已斷,夢已碎,鏡花水月終是一場空,昨夜西風凋碧樹,堵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正是一脈相承的意境,可謂蒼涼博大。過客匆匆,人世匆匆,盡是天涯淪落人,相逢未必曾相識,過客又哪能知道過客的心呢?橋這頭的,看不見橋那頭的,人世間的,瞧不清天盡頭的。這才是絕境中之幻境,幻境中的奇境啊!蘇小姐真非凡人也,寥寥數字,竟能蘊含這許多微言大義!佩服佩服!”眾人齊聲拱手道:“佩服,佩服,真令我等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蘇黛微微一笑,黃仰卻暗笑道:“說了這許多,真是煩得要命,這共有一二十處景緻呢,這時把好話說完,看你們後面再怎麼說。”

於是一路前行,把廣場上的景緻全看了個遍,黃仰一路說笑,終於讓蘇黛愁眉舒展,笑靨如花,而那些門客讚頌之言竟然層出不窮,花樣別緻,倒把花會的景緻和蘇黛的對聯全比下去了,但既假且空,不值得再費筆墨記敘。

最後到了曇花廳,黃仰道:“常言道曇花一現,卻是在晚上才開,咱們來得早,是看不到了。”蘇黛凝視著曇花的花骨朵,溫柔皎潔,凝若冰霜,想象它盛開之後轉瞬凋零的情景,不由暗暗傷感,也不等黃仰提問,便脫口而出:“剎那芳華紅顏老,朝拾夕花是笑談。”這對子雖不工整,黃仰卻覺得極為神似,曇花夜來盛開,倏忽凋謝,等到次日早上,再也沒人能看得到它的真貌了,因此朝拾夕花終究是不可能的了。周圍門客並非感同身受,雖然勉強誇獎幾句,卻都乾巴巴的,蘇黛轉過曇花廳後,更是意興闌珊,黃仰便命人將她送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