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此女不拘形跡,最後逃席實非得已。如論此女,面貌武功均是上等,何況受人之惠,怎敢以德為怨?
無如從小好道,近受良友之託,護一孤兒入山從師。本定此子學成,交與乃母,便即披髮入山。休說此女素昧平生,未通情愫,便是月殿仙娃,蒙她垂青,不以下嫁為辱,也實不敢奉命。小弟蒙賢兄妹仗義相助,得免兇危,又蒙留住府上,暫時避禍,感謝不盡。
但是三姑也許酒後失檢,言行稍微放蕩,致被方才潑婦誤會,以為對方有意,打算將我擒回討好,並非真有此事,不必提了。如真糾纏不清,小弟隱藏在此終非了局,過了今夜,明日當往白雲窩一行,尋到我良友之子,囑咐幾句,便當迴轉原住茅篷,禍福聽命,看她把我如何?自來男女相愛各憑心願,百年伴侶非可強求,不是威逼利誘所能如願。
此女如知自愛,以她那樣容貌武功,求一佳偶並非難事。何況酒能亂性,並未明言,不致傷她顏面。巾幗英雄,當非世俗兒女可比,我想不致有何艱難危險,賢兄妹以為如何?”
說時,施兄正在招呼小婢安排座位,準備宵夜,並未在意。施女卻似一本正經,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望著文麟靜聽,聽完微笑答道:“周兄會錯意了,愚兄妹決不怕事。周兄恐累我們多此煩擾,意欲身任其難。只恐此女刁狡潑悍,應付也非容易。”
文麟想不出答什話好,方想:“主人盛意可感,在此久居終非善策,反正我心意已定,難道還要強迫人娶妻不成?”心正尋思,偶一抬頭,瞥見施女妙目流波註定自己,正在微笑,寶鏡明燈之下,比起去年雪後初遇時更顯得丰神美豔,端麗若仙,猛想起同是女子,蔡三姑也生得膚如凝脂,人甚秀媚,並非不美,只不知何故,令人望而生厭,對坐這人,一樣言動大方,不作絲毫兒女子態,偏是容光照人,自然嫻雅,令人生出一種可親可敬之意。心中尋思,未免出神,多看了兩眼。
施女見文麟對她注目,微笑不語,似在出神,想什心思情景,便問道:“周兄對我凝視,莫非有什話說麼?”文麟見施女說時星波微注,好似含有嗔意,忽想起對方雖是巾幗英雄,劍俠一流,終是一個未出閨門的少女,不應作此劉楨平視,聞言恐其誤會,好生惶恐,急於分辯,未暇尋思,脫口答道:“小弟方才想起,同是一樣佳人,一雅一俗,竟有天淵之別,似二姊這樣,直是神仙中人,休說不帶絲毫輕桃,而容止端嫻與氣度之高華,由不得使人生出敬佩之念呢。”
文麟原是匆匆回答,無意之間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及見施女已帶笑容,化嗔為喜,以為說投了機,便照實說將下去。正說得高興頭上,隱聞身後有人微笑,回頭一看,正是施兄,站在身後,笑容初斂,忽又想起所說的話好些語病,自知不合,心中越慌,但又無法改口,當時窘住,不能再說下去,急得滿臉通紅,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
施女見他窘愧之狀,笑說:“我知周兄端人,性情純厚,心口如一,愚兄妹又非世俗女子,無須忌諱。我最恨人假道學,居心卻不可問。這類由衷之談,且比那些故意裝腔作態的要強萬倍。你不過說我長得不醜,不似蔡家婆娘,稍具幾分姿色便自負美貌,平日口吹大氣,妄想顛倒眾生,把一班江湖上的鼠竊狗偷引逗得魂不附體,一旦遇見一個品貌好的正人君子便現原形,一味輕狂自賤,人卻看她不起。周兄雖不應相提並論,連類而及,自來言為心聲,即此可見對我不曾輕視,但說無妨,有什相干?莫非一有男女之分,便連邪正美惡都不容人說一句麼?”
文麟見她嫣然笑語,侃侃而談,更顯得一顰一笑全都美若天人,自己正被窘住,難得對方如此開通,由不得更生好感,藉著聽話,把氣沉住,想好說詞,方始慨然答道:
“方才我因二姊如天上神仙,不帶絲毫煙火氣,最難得是儀態萬方,美絕大人,偏是那麼自然端重,心中敬佩,由不得說了出來。後來想起不應如此冒昧,正自慚愧,竟蒙諒其愚忱,不以唐突見罪。”還待往下說時,施女笑道:“算了算了!我剛說你心口如一,如何又說這樣言不由衷之談?”文麟一想自己所說並非虛語,第二次開口已比方才謹慎,如何又說這言不由衷?忙答:“小弟實是肺腑之言,毫無虛偽,二姊為何見疑?”
施女笑道:“我知周兄有一心頭愛寵、平生知己,看你心意,分明除此一人,人間已無佳麗,這儀態萬方,美絕天人的八個字,豈非欺人之談?”文麟聽對方口氣,自己苦戀淑華之事對方似已知道,不禁大驚,想了想慨然答道:“小弟誠然有一知己良友,但惜福薄命淺,中道乖遠,未能常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