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守衛已經見怪不怪了。最初幾天,只要風箏拿出來,他們就要抓過去檢查檢查,但這些天來風箏還是原來的風箏,除了因為不斷地一頭栽到地上而弄髒弄皺了幾處,並沒一絲變化,這主僕兩個也確實並沒有往上寫畫什麼,就連廚下燒的柴炭,她們也不曾想著拿來往風箏上塗抹。因此這會兒兩人把風箏拿出來,守衛們只是斜眼看了看,見白紙還是白紙,便根本不在意了。
不知是因為風大,還是因為這風箏幾日來調對了重心,丹青跑了幾步,顧嫣然將風箏往上一扔,居然真的鼓著風飄飄而起,直升入空中。丹青歡呼著放線,將整整一軸線都放盡了,風箏仍舊在空中穩穩地飛著,眼睛幾乎都看不清了。
“夫人快看,飛得好高!”丹青又叫又跳,扯著線就往顧嫣然身邊跑。也不知她哪一步踩空了,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上,牽著風箏的麻線突然斷開,在呼呼的風裡,風箏像個小紙片一樣飄飄搖搖,一眨眼就飛得不見影了。
“夫人——”丹青摔得手掌上皮都脫了一塊,趴在地上幾乎要哭出來。顧嫣然看樣子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去扶她:“你這是怎麼了,跑起來也不看看腳下——好了好了,不過一個風箏,再做就是了。哎,你過來,幫我把她扶進房裡去!”
一名守衛懶洋洋地過來,一隻手就把丹青從地上撈了起來,帶進房裡去了。等他出來的時候,另外三名守衛正湊在一起說話:“那風箏是不是那小丫頭故意放走的?”
“一隻風箏罷了,上頭又沒有寫字,式樣也是最普通的,就算有人撿到,也看不出是誰丟的。”
“這倒也是。老實說,開始她們要做風箏的時候,我還真疑心是想借機往外送訊息呢。”
“送什麼訊息,只怕她們現在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往哪裡送訊息?”
“還不是這兩人太老實。我還以為怎麼也要裝裝病什麼的,誰知道居然真沒什麼動靜。”
“那一個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呢,萬一真把自己折騰出點事來,哭都來不及,她自然不敢。”
“行了,要成事也就是這幾天了,到時候這兩個人就都用不上了。大家打起精神來,也就辛苦這幾天了。”
“這事,能成嗎?”
“當然能成!要不然弄這兩個娘們兒來是幹什麼的?有了兩營兵馬相助,皇宮裡剩下的那些侍衛根本不成氣候。”
“這麼說,等到大功告成,這平南侯還有功了?”
“有什麼功。”一名守衛知道得最多,嗤笑了一聲,“卸磨殺驢,他本來就是太子一黨,等用完了,將軍怎麼還能留著他!”他往屋裡看了一眼,陰冷地一笑,“那個不能留,這兩個當然也就不必留了。到時候,謀反的是平南侯,咱們將軍,當然是去勤王的了。”
“說起來,那個小丫頭生得怪水靈的,就這麼死了倒也可惜,不如先叫我”
“其實平南侯夫人生得也不錯,只可惜肚子裡有一個,不好下手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有孕的婦人啊”
談話越來越下流,四名守衛發出暢快的笑聲,看向屋裡的目光,都已經像是在看兩個死人。
他們談得太高興,也就不知道屋子裡的兩人,此刻也在低聲說話。
“摔得可重?其實只要藉故弄斷麻線就是了,何必摔得這麼結實”
“奴婢怕被他們看出來。”丹青從袖子裡拿出一塊小瓷片,順著窗縫扔到了屋後草叢裡,她就是用這個劃斷了麻線的,“其實也沒有多重,就是手上擦破了皮。夫人,這風箏能飛到莊子上去嗎?”
“應該能。”顧嫣然心裡也不是很有底,“今天風大,應該是沒問題的。”
丹青握緊拳頭:“風向轉了,是老天都在幫我們,所以一定能成功!”
顧嫣然看著窗外,聽著窗紙被風吹得呼啦啦響,心裡無論如何也難以安定下來。即使風能把風箏帶到田莊上去,也還需要一點時間——她在那宣紙上,用蜂蜜摻水,寫了一封求救信。所以她們確實送了訊息出去,這訊息不是藏在風箏的哪裡,而是整個風箏,就是她送的訊息。
蜂蜜塗在紙上,乾涸之後只剩一點淺淡的黃色,加上風箏上撲了塵土,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但是這些蜂蜜,卻能招來螞蟻,黑色的螞蟻聚在塗有蜂蜜的地方,就能替她“寫”出那封信。現在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時間——必須要有時間讓螞蟻爬到紙上,又必須有一個人在螞蟻將塗有蜂蜜的地方全部咬去之前,發現那個風箏。
人力已經做了所有,如今,只能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