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雲嚥了口苦水,一言不發雙膝跪倒。
“誰敢跟這個畜生有任何瓜葛,決不輕饒,你是知道的。”蕭毅鬚髮皆張、兇狠得瞪著兒子,額上青筋直蹦,抬腳便踹。
倬雲應聲橫飛三尺,額頭撞上書桌一角,立時滲出血痕,他毫無怨尤得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二弟請我轉告您,他有兒子了,今年十六歲”
蕭毅遠去的身影猛得一震。
初涉江湖(全)
重陽已過,時近立冬,京城蕭家大院中的葡萄藤已逐漸乾枯,僕人用大掃把刷拉刷拉清掃著最後一批樹葉。
蕭倬凡一身玄色棉袍坐在葡萄架下,手指輕釦石桌,很不耐煩得看著小雨再一次跑進內宅捧出一個巨大的包裹,連同剛才拎出來的兩個大包裹一起往馬鞍上搭。由於包裹太大,那可憐的馬背上已沒有小雨落腚的地方了,小雨急得團團轉,抓耳撓腮得擺弄著包裹,蕭倬凡終於忍不住開口:
“別折騰那馬了,你帶這麼多東西幹嘛?”
小雨抹了抹頭上的汗,指著包裹說“這些都是公子日常必備的東西,去哪兒都得帶著;這尊銅香爐,是焚香沐浴時用的;這個石臼和藥爐是配藥必須的;公子喜歡使官窯的瓷杯喝茶;用通體透綠的翡翠杯飲酒;喜歡用涇縣宣紙寫字、在蘇絹上作畫”
丁義在一旁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我說怎麼這麼一大堆呢。”
蕭倬凡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我們是訪友,又不是搬家,別帶那麼多累贅。”
小雨看看這件、瞧瞧那件,哪個也不捨得挑出來。
說話間,莫如一身白衫從房裡閃出來,“爹,可以出發了?”
蕭倬凡瞅了一眼玉樹臨風的兒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突然他一拍腦袋,轉身問小雨:
“你家公子還有其他顏色的衣衫嗎?”
小雨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當然沒有啦,別說其他顏色,就是衣衫沾了指甲大的汙漬都必須立刻換下來。”話未說完就被莫如狠狠瞪了一眼,渾然不覺的小雨還兀自眉飛色舞滔滔不絕,“他打小就只穿這一種顏色,聽說連小時候用的尿布都沒有雜色”莫如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指飛點小雨啞穴。
“是嗎。”蕭倬凡意味深長得看了一眼訕訕陪笑著的莫如,心道:就你這副敗家樣,若被老頭子看見,還不把我卸了。
“先找件我年輕時的衣服給他換上。”蕭倬凡拍拍兀自站在一旁欣賞著小雨“家當”的丁義。
不大一會兒,莫如撅著嘴磨磨蹭蹭走了出來,穿了一件袖口有些破損洗得發白的青衫,雖然依舊難掩絕世神采,但乍看上去樸實多了,蕭倬凡滿意得咧開嘴笑了“不錯不錯,這樣好多了,嗯,玉帶也解掉,還有頭上的玉簪”
把兒子周身拾掇得無懈可擊後,蕭倬凡回頭瞅瞅仍捧著三個大包裹的小雨沉下臉:“你若真不嫌累的話,就去把那根藤杖也帶上,免得老子開導你家公子時找不到趁手的傢伙。”
小雨瞟了一眼莫如,戀戀不捨得放下一干包裹,只摸出一把銀票和幾個金銀錠揣到懷裡。
離開京城,主僕四人策馬上了官道,偶爾可見來往穿梭的信使飛馬奔過,漾起一地砂土。父子二人各懷心事,提了韁繩緩緩前行。
蕭倬凡想起了三天前和丁義的密談:
“老爺,再過兩個月就是老太爺的七十大壽,您不想回去看看嗎?
“想,每天都想”倬凡悵然得嘆了口氣,“想父親,大哥和小彤,還有沒見過面的小微,也想你老子——丁叔。”蕭倬凡愧疚得看著從小跟了自己卻同樣有家不能回的丁義,“是我連累了你。”
“老爺您說的什麼話呀,丁義一天跟了您,就一輩子跟著您!” 就是這句簡單質樸的話讓丁義十七年前義無反顧追隨自己浪跡天涯,倬凡感動得捶了下丁義的肩膀,“你小子,唉——”。
丁義憨憨得笑笑,撓撓頭忽小心翼翼輕聲問“你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老太爺脾氣還會這麼大嗎?”
談到這個諱莫如深的話題,蕭倬凡明顯底氣不足:“嗯,人說六十而耳順,老爺子即便比別人順得晚點,七十了總該沒啥脾氣了吧,你說呢?”二人相互安慰般對視著不住點頭,心裡卻仍是抖霍得厲害,他們又不是沒嘗試過,只不過每次都被下人用棍棒直接掃地出門而已。
無論如何,今年要再去蕭家走一遭,哪怕只是遠遠得看一眼呢,都足以慰聊兩顆多年漂泊在外遊子孤寂的心,更何況現在還有莫如這麼個“大胖孫子”奇貨可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