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像唱戲似地回問:“夫君啊,妾身駑鈍,不知可要賢良淑德?三從四德?以夫為綱?”
“不要了不要了,”石頭連連擺手,大度道,“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應不拘小節,哪能斤斤計較這點小事?”
我再問:“人家說你怕媳婦咋辦?”
石頭怒道:“都是一家人,我疼媳婦能說得上是怕嗎?!誰敢說三道四,亂嚼舌根老子就撕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我看著他又急又惱的神情,笑得直不起腰,忙跑去梳妝。
他在後頭嚷著:“不準紅杏出牆這條,你還是要守的!”
我一邊應一邊開啟他帶來的包裹,裡面盡是大紅大綠的俗豔衣裙,幸好繡工巧手,在上頭的大朵牡丹、蝙蝠、福壽紋雖數目繁多,款式卻別緻,旁邊的錦盒裝著七八隻首飾金簪,雕琢精美,件件又粗又重,尤其是那頂黃金掐絲鑲寶九鳳冠,每隻鳳凰口中銜著一顆拇指大的東珠,鳳凰眼睛鑲著紅寶石,底座是海外來的大顆祖母綠和鑽石,頂頭上就像聖誕樹,足足有一斤重,這一身配起來,活像爆發的鄉下地主婆,俗得沒法見人。
“要穿紅裙子。”石頭唯恐人家不知他帶正牌娘子出門,滿懷熱情地徐徐叮囑。
我滿額黑線看著一桌子恐怖而昂貴的衣裙,再次為某人十年毫無長進的品味扼腕嘆息,亦為珠寶行的老闆慶幸賣不出去的貨色都一口氣解決了。最後挑挑揀揀選出條石榴紅馬面裙,紫色繡牡丹琵琶袖薄綢中衣,外面罩了件寬大的寶藍色繡蘭花的薄紗罩衣,勉勉強強不至於嚇死人。梳下長髮,思索許久,盤了個簡單的單髻,鬢角插兩支金花鈿。
石頭猶不滿意,嘟囔道:“咋那麼素?腦袋上再插點。”
我死活不依,對鏡中美人自戀了一會,嘆息著回頭翻出紅蠍子幫著拿回來的包裹,將易容的瓶瓶罐罐全部拿出來,習慣性開始化妝。
石頭急忙打下我沾藥粉的手,扯著就往門外走。樓下護衛不知為何消失不見,大門如塗了油似的一推就開,我被一路拖著走出繡樓,來到街上。七彩花燈照得整條街道如白晝,三米高的龍騰虎躍,有精緻小巧的魚戲蓮花,還有許多賣小吃的小販在穿梭,“糖葫蘆!”“烤紅薯香甜!”“油炸餈粑不貴!”吆喝聲嘹亮,香味陣陣飄入鼻中,吸引著所有人的胃口。
只是因容貌導致多年追捕躲藏和十年隱居,我膽小如鼠,除在自己房間外從未卸下易容,對人前露臉恐懼至極,如今只能護著臉,瑟瑟縮縮躲他身後,唯恐被人看見惹麻煩上身。
“抬起頭,不要怕,”石頭塞給我一個鯉魚花燈,他的笑容在燈光裡格外燦爛,“從今以後,你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想去哪裡都成,再也不會有人難為你,傷害你了。”
以前單身出門,就算化妝成老太婆,都會被光棍無賴調戲。
如今從街頭走到街尾,年輕男女或醉漢三五成群,或兩兩相伴,提著小花燈,笑著鬧著經過身邊。總會驚愕或驚豔地望我們兩眼,然後笑笑離開,不敢騷擾。
多年壓在心中的大石忽然粉碎了,我猛然想起禽獸和非禽獸都已經不在了,我身邊的男人不再是十五歲的孩子,他已足以我遮風避雨,我小心地將縮著的腦袋伸出,挺直了脊樑骨,不再走奇怪的步伐,哆嗦的雛鳥如今輕飄飄的,彷彿可以飛上雲天。
以後可以像普通女人那樣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了,我可以去買我喜歡的髮簪和頭飾,可以丟掉那些烏沉沉的寡婦袍子,不用剪亂頭髮,不用剪去睫毛,天地間,我不再是孤獨害怕的一人,有他在身邊,什麼都不用害怕!
石頭握緊我的手,就如八歲那年。我興奮過度,不顧自己年齡,還蹦蹦跳跳地吵要去吃油炸豆腐,吃羊肉湯,玩套圈和猜燈謎,他不再不耐煩地敲我腦袋,而是溫柔地跟著,手裡提著七八隻贏來的花燈。心甘情願陪著我從綢緞鋪、首飾鋪、脂粉鋪一間間逛下去,笑個不停。只是在鐵匠鋪前,頓了頓身子。
我吃著消暑的酸梅湯,他幫忙拿著糖葫蘆和麥芽糖,遠遠看見黑顛和紅蠍子在猜謎花燈前爭來吵去,他們也瞧見我們,黑顛做了個鬼臉,紅蠍子衝著我揮揮手,笑得很曖昧。
我不好意思,扯著自己衣服問:“你們是一夥的?”
石頭急忙道:“都是義母的主意,她說你不是真的惱我,我越在旁邊吵就越下不來臺,不如換個清淨地方就想通了。”
我覺得被算計,有點鬱悶,隨手揍了他幾下。
此人皮厚肉粗,一個勁地笑。
華燈熠熠,人影雙雙。待到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