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誰會跟程安說啊?程安開始聽著還挺煩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啊?這麼點事,值得嗎?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還插兩句,原本指著讓她們別說了。結果還討論上了,然後程安覺得自己好像快被玩壞了。
他還真沒跟一群大嬸們一塊這麼待過,現在他覺得自己真的能住在院子裡。是件幸福的事,若真的讓他住在後頭的僕婦們住的地方,他覺得自己會瘋的。不過他真沒覺得自己其實真的變了。
但他真的變了,因為他在這些大嬸們身上,他其實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一個他從未涉足過的世界,如果自己因為覺得自己沒用,就想死,那麼聽這些大嬸們說的世界裡,那就真的沒有該活的人了。自己竟然為了這個,而想放棄。自己果然不死都沒用了。
再看看綺羅每天忙碌的身影。有時看到她站在夕陽下對著城樓微笑招手的樣子。他都有些羨慕了,此時他羨慕的不是顧仁,而是綺羅。為什麼,他其實也說不上。感覺就是羨慕了。雖然看上去,綺羅那麼的悲傷,但他卻還是羨慕了。
“顧夫人真好命哦,他們顧掌櫃天天在這看她。”除了程安在看,大家其實也都在看。等綺羅不在了,大家才會偷偷的議論。
“是顧掌櫃好命好不,顧夫人多能幹啊!還天天到點就過來給顧掌櫃看。”另一大嬸不幹了,鄙視著先頭那位不知道站哪邊了。
“好了,都好命。小夫妻,你戀著我,我掛著你。你當年老頭進城時,你不也送了一路又一路。”大嬸丙終於出來合稀泥了,總不能看人家夫妻和美。自己這邊倒是打起來了。
“正是好時候,過幾年,生一窩娃,只怕看到都煩啊!”大嬸丁突然說道,引來大家一陣的鬨笑。
程安默默的抬頭,看看城牆,再看看剛剛綺羅站的地方。依戀!原來他羨慕的是,顧仁與綺羅之間那種掛著對方的依戀。這世上,有個人,時刻掛著你,在等你。自己有嗎?也許只有銀鏡會抽空想想自己怎麼樣了。其它人也許也只是抽空吧!
第一個病人最終還是死了,大家努力了那麼久,終還是沒搶回他的命。滿院裡都是一片靜寂。
綺羅讓人抬把病人抬了出來。這個是當初就設計了,病人哪怕是死,也不能出這個院子。抬到後院,包得緊緊的屍首放到了鋪上乾柴的臺上,過會上面會蓋上牧草,灑上火油。屍體的傳染性更大,只能就地燒了。
“別傷心。”程安也不知道該怎麼跟綺羅說,在院裡待了這麼久,雖然他沒進過那些診室,但是,這小院裡,天天待著。有些病人慢慢的好了,有些人也轉重了。治好的,也不能出去,於是跟著程安一塊幫忙,等著最後解禁的那一天。
其實大家都知道解禁的意思,解禁表示這裡沒有一個病人了。沒有病人,可能是好了,也可能是死了。
這是第一個消失的病人,他們都不知道,隨後還會不會有這樣的病人。所以大家都避而不談,只是等待著。
程安雖然沒得過這病,但是,他也是病人。他沒有求生的那種感情,但真的面對死亡時,他有點傻眼了。看看綺羅的樣子,他有點擔心綺羅了,她是主治大夫,現在她的病人死了。也許最難過的,就是她吧。
綺羅沒搭理他,讓小兵吹起了軍號,自己親手拿火把,放到了牧草之上。
程安一怔,吹軍號點火,這是給戰士的禮遇,招魂號,告訴戰士們,別走遠了,我們會帶你回家。綺羅此時做的,就是把這位病人當作了一名戰士,一名與國有功的戰士。
他不敢問,但看各診室的軍醫們一塊都出來了,大家肅穆的站在了綺羅的身後,一塊莊嚴的對那屍體行了一禮。這是標準的軍葬,程安並不傻,他好像有點明白,綺羅此時的嚴肅,並不僅僅是悲傷。
綺羅沒管程安,她靜靜的注視著火焰燃起,看著那火苗舔食著已經被病毒折騰以盡的枯骨。這是她能給這位病人最高的禮遇。他能堅持到今天,已經很辛苦了,這為後來人提供最大的支援。在綺羅看來,這就是他們的英雄。抿著嘴,深深的看著那火苗。
而內心深處,她卻無盡的內疚,這是自己種的毒,這個人,等於是自己親手害死的。而別的關隘,雖然每天都會收到她快馬傳出的新脈案。但其實她知道,別的關隘每天都在死人。自己看到的就這一例,那麼別處那些人,真的就可以當作視而不見嗎?只是因為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於是就閉上眼,對自己說,我做的是對的,我是大道,所以這小小的犧牲,是可以承受的嗎?
那麼。這樣的自己和太君有什麼兩樣?或者。自己其實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