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怔怔看著他，想他是如何看出了自己，正狐疑著。徐隱竹笑道：“公子雖是布衣裝束，但腳上穿著的靴子卻是鹿皮極品，領口現出的中衣是冰皎絲，舉止雖然英氣逼人，但不脫少女的矜貴，明昭殿下，我說的可對？”明昭被識破也不尷尬，笑問道：“就憑這幾點就判定我的身份，徐兄好武斷？”

徐隱竹搖搖頭道：“光憑這幾點還不能，剛才見殿下看菊時才確定。”

“哦！”

“殿下看菊，世人稱頌的名品不屑一顧，想必是經常見過的，而獨獨對一品仙、金光盞流連，見識非同一般，我的菊圃收錄天下菊花，只有皇城宮中菊園可相顰美，再說，誰都知道，兩位殿下出宮遊歷，儀仗雖然在江陵，殿下可不是依紋理行事的人。”

明昭笑而預設，心忖自己的男子裝束會如此失敗，想當初遇見豫哥哥的朋友顏淵採和鄭一介，他們可沒認出來，和自己把酒言歡來著。徐隱竹又笑道：“殿下不必懊惱，還有一點重要的沒說——天下不會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明昭懵了，這個也是看出來的理由？笑道：“不是說美男子有宋玉、潘安，他們可是有明史記載的比女子要貌美。”

徐隱竹曬而笑道：“史為人錄，哪有盡實的道理，為尊者諱，司馬遷也有失實之處，更不用說後世的史書記載。”

明昭想他既有狂悖之名，所說之話更是狂傲，頗有魏晉遺風，和朝中少年子弟相比，還要目空一切，能有此橫空一世的傲氣所仗持的應是滿腹經綸。司徒豫因家世所限，溫文爾雅有餘，傲然霸氣不足。墨白詼諧瀟灑傲視權貴，但有隱士之疾。元旭磊落有君子之風，但揮灑間難逃皇家之累。此人舉手投足自然，狂傲之氣凜冽。

“徐兄博古通今，才氣橫溢更是傲視今古，但此話楨不敢苟同。史為記，隱尊者何晦？徐兄又怎知古時尊者有何晦？”

徐隱竹微微一笑：“史即為尊者記，試問，天底下有誰會自曝其醜？許是鄙人是個陰暗之人，以己之心測知，君子敢裸衣過鬧市，卻不敢剖心付世人。”

也是，誰人心裡頭沒有些齷腠見不得人的想法？做出了還要堂而皇之的炫耀麼？明昭想自己也是陰暗之人，心裡隱隱贊同他的說法。嘴裡卻說道：“徐兄智慧超群，何必在野史裡自迷徑路，大丈夫當建功立業揚名青史。”

徐隱竹哈哈一笑：“為五斗米而折腰麼？”

好一個陶淵明！明昭眯眼看向他，他目光濯濯，是個心志堅定淡泊之人。心中嘆道好好一個國之樑棟，浪費在這湖光山色裡了。隱笑道：“閣下與我二哥洛王倒是同道中人，”

侍女來請，預備了菊花宴。

這菊花酒香冽的味道和梨花白很不一樣，舌尖繾綣的隱香不同於梨花白的滿口清香。一飲下肚，暗香浮動，整個人神清氣爽。

“好酒！”明昭不禁讚道。

姬默舉杯點頭贊同，姬默頜首答理。

明昭道：“徐先生愛菊，想必也是以陶淵明自喻，本想收於麾下，今日見先生高潔，不敢褻瀆。我二哥明遠亦是淡泊清遠之人，與先生志同道合，可否薦與先生為朋友乎？”二哥不屑權術之爭，父皇晏駕後恐怕難見容於新帝。大哥明德肯定是容不得他的，四弟明彰若是繼位，呵呵，一個帝王的猜忌心怕是難讓他善終。徐隱竹雖淡泊，但才智睿絕，若得他相助，將來不管成敗都可安然無憂。

徐隱竹道：“不敢，洛王天潢貴胄，我等草民安敢朋比。”

姬默笑道：“徐兄是一心要做陶淵明，視富貴如浮雲隱居君山，此等高風我是望塵莫及。”

明昭聞言停杯，側耳細聽他的言下之意。

姬默略頓了頓，淺嘗口酒又道：“如今天下局勢波濤暗湧，南齊北魏相恃失衡，西北狼煙蜂起。我麼？”彈彈手指謔道：“待價而沽。”

嗯，有價就好說，就怕是無慾無求的人。明昭莞爾一笑：“先生想要什麼價？異姓王。？還是半壁江山？”你有這個能力要，我就有這個能力給。

姬默只看看她，並未作答。明昭有點頭皮發麻，難道剛才的許價唐突了麼？

一時有點冷場，徐隱竹解圍道：“姬兄的待價而沽是待英主而沽。”

明昭怔怔，望姬默道：“先生是南齊人，理當為南齊出力，不知先生慧眼看中了誰，楨雖是一介女流，引薦還是可以的。”

冰雪聰明如你，也看不清他的心思，徐隱竹暗自搖頭。

姬默冷然道：“公主一家之言，天底下就只有齊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