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筷子,轉過臉,朝我看過來我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紙人,是劉老頭子,他穿著一身紙做的衣服,頭上戴個紙帽子,臉上還擦著白米分,冷不丁這麼一看,就跟個紙人似的
“看清楚是他,我心裡面沒那麼怕了,壯著膽子問,劉叔,怎麼了你這是?他衝著我‘嘿嘿’的傻笑,我連問了好幾聲,他指指自己的衣服,然後又指指自己的帽子,說,我這身衣服好看嗎?我不敢說不好看,嘴上連連的說,好看,很好看。他又‘嘿嘿’的笑,說,這是我做的官服”
“官服?”我眉頭一擰。
“是啊,他就那麼跟我說的,我仔細看了看,還別說,真像官服一樣,他頭上那帽子,看起來就像一頂烏紗帽。我就問他,我說劉叔你做官服幹什麼呀?他說,我本來就是個做官的啊,當然要有官服嘍我心說,壞了,這老頭子肯定是鬼上身了,這可咋整?正想著,劉老頭兒端起他那紙碗朝我伸過來,你吃不吃?好吃著嘞離的近了我再這麼一看,那碗里根本就不是什麼紙條,而是錢,剪成一條一條的百元鈔。老頭兒見我不吃,說,這個東西,大補。說著,他把碗往自己跟前一收,用舌頭往碗裡那麼一舔,就舔起一條錢,‘哧溜’一下吸到了肚子裡我再也受不了了,怪叫著跑了出去
“第二天,老頭兒看起來沒事了,從家裡面走了出來。我們就問他昨晚的事,我們都以為,老頭兒既然沒事了,說明上他的身的那個鬼已經走了,那關於昨晚的事,他肯定就不記得了。沒曾想,老頭兒記得清清楚楚,並且聲稱自己是一個做官的我們這才知道,老頭兒根本就不是什麼鬼上身,而是精神出了問題。從那以後,老頭兒經常穿著他那一身‘官服’,深更半夜在我們這家屬大院裡走來走去,能把人給嚇死。住在二樓的人說,他們半夜睡醒,常不常聽到從老頭兒那屋子裡傳出‘嚓嚓’的聲音,像是磨刀一樣這麼一來,誰還敢住,雖然大家並沒有因此鄙視這劉老頭兒,仍然敬重他,但每天提心吊膽睡不著覺,並且生怕出什麼事的日子,實在是太難受。所以,接二連三的,家屬院裡的住戶都紛紛搬走了,欠老頭兒錢的那些人,也把錢都還給了他。最後,就剩下了我們這幾戶”
“那,老頭兒的那些兒女們,知不知道這事兒?”我問。
“知道啊,咋不知道。他們根本就不管這些。他們巴不得老頭兒身上出個什麼毛病,最好是絕症,一夜暴死,那樣,他們就能瓜分老頭兒的錢了”
我心說,真是些畜生玩意兒。
“其實吧,老頭兒除了晚上不大正常,其他時候都很正常,他也沒再跟人說過他是個做官的,什麼之類的話。我們剩下這幾戶一直在這院裡住著,也沒出過事”
“那,老頭兒去年把錢花光的事,你們也應該知道嘍?”我問。
“那肯定啦,至於他怎麼花光的,我們就不清楚了。這事兒去年鬧的啊,哎呦”
“鬧的?”
“是啊,老頭兒的那些兒女們過來鬧啊,像開批鬥大會一樣,把老頭兒圍在這大院子裡,鬧了整整一天。各種猛罵不說,哭的,叫的,要喝藥的,要上吊的哎呦,別提那個亂了。他們渴了餓了,挨個買來吃的喝的,一點兒也不給老頭兒。老頭兒就像個罪犯一樣坐在地上,兩隻手攥著衣服角,眼淚‘撲簌撲簌’的掉。我們都看不過去了,給老頭兒送去吃的喝的,並且各種的勸,他那些兒女們罵我們多管閒事,還說什麼,我們不是當事人,只會嘴上說的輕巧,不知道當事人心裡的痛,如果把我們換成當事人的話,看到那麼多錢打了水漂,說不定把老頭兒提刀砍死,剁成肉醬的人都有你說,那叫人話麼?”
我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火苗子‘蹭蹭’的往腦門兒上躥。
“鬧完以後,他那些兒女們就沒人再登門過來看老頭兒了。好像是,上個月的一天吧,老頭兒的小兒媳婦來過一次。”
“小兒媳婦?”
“是啊,不是現在的小兒媳婦,是老頭兒的小兒子發達之前娶的那個,農村的那個,叫個啥來著,我們不知道名字”
“她為什麼過來?”我問。
“呵,人家好像攀到有錢的主了,過來還有司機跟著,看起來比以前胖了一些,挎著小包,臉上還畫了妝,可再怎麼打扮,也蓋不住那股土氣。其實她過來就是顯擺來了,你兒子不是有了錢以後,瞧不起我,不要我了嗎?看我現在混的,不比他差,他有房有車,我也有,我還專門有個司機,他有麼?”
我有點哭笑不得,突然心裡一動,“那女的長什麼樣子?”
“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