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力氣,緩緩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是一片紅色的雲紗帳,同色流蘇垂在枕畔,紅木的雕花床架,上刻百子千孫圖,床榻邊,放置著一張螺鈿人物山水小平幾。
眼前的一景一物,處處透著古典懷舊的氣息,只是,這古典中,卻隱隱透著一股俗氣的味道。
她揉了揉疼痛的額角,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女子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明媚清秀,身穿青色小短褂,梳著雙環髻,看向她的眼中,帶著幾分憂慮和幾分欣慰。
“你是”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跟蚊子叫沒有兩樣。
“娘娘,你覺得好些了嗎?額頭還疼不疼,要是還疼,奴婢就去請太醫來。”女子為她掖了掖被角,輕言細語地說。
不是,她問的不是這個,她想知道的是,自己現在身在何處,為什麼眼前的情景,既陌生,又感到有些熟悉。
“你是誰?”又是一聲蚊子叫,對方依舊沒有聽見。
“娘娘,您先睡一會兒,奴婢讓小梅去端燕窩粥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您身子虛,別累著了。”小姑娘繼續體貼地說著,乾脆不理會她的蚊子叫。
白染寧心急,想要說的話卻說不出口,只能看著對方乾著急。這是她作為殺手以來,從未有過的慌亂。
屋內很靜,連燈芯爆裂的“噼啪”都清晰可聞。
終於,歷經多次生死考驗的鎮定,在此刻派上了用場,她漸漸安靜下來。
心知著急也沒用,既然來則安之,等有力氣說話了,再問不遲。
於是,靜靜閉上眼睛。
片刻後,那名叫小梅的侍女端了熱粥回來,兩人侍候她吃完,又休息了一陣,這才覺得有些力氣。
看了看四周的擺設,全以豔紅做為底色,實在俗不可耐,搖搖頭,轉向身旁的少女:“你叫什麼?”
少女愣了一下,與小梅對視一眼,後者顯然也很驚訝。
“芷汀姐姐,娘娘本來腦袋就不好使,這麼一摔,會不會變得更傻了!”小梅是個直腸子,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名為芷汀的少女臉色一變,連忙呵斥:“小梅,胡說什麼!”
小梅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垂下頭退到一旁去了。
“娘娘,別聽那丫頭胡說。”芷汀轉向一臉震驚的白染寧,淺淺一笑,道:“這丫頭一直都是這樣,滿口胡言,不知收斂,娘娘別忘心裡去。”
本來腦袋就不好使這麼一摔
敏銳地抓住小梅言語中的重點,白染寧試探著問:“我是不是從假山上摔下來的?”
芷汀遲疑了一下,而後肯定地點了點頭。
白染寧心中驀地一沉,卻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繼續問:“是追皇上的時候掉下來的?”
芷汀再次點了點頭。
白染寧還不死心,再問:“那我的封號,是不是彘?”
芷汀的神色有些古怪,但點頭的速度卻不慢。
完了!
全完了!
借屍還魂的事情,她不是沒有聽過,還不至於驚愕到如此地步,只是,為什麼自己會附身在這樣一個花痴又愚笨的女人身上?彘妃?這不擺明罵她是豬嗎!
她絕望地呻吟一聲,跳下床榻,奔向對面的梳妝檯。
標準的瓜子臉,柳眉杏目,看臉型和五官的輪廓,應當是個標準的美人坯子,但被臉上厚厚的脂粉和豔麗的胭脂遮蓋,美人也變成了慘目認讀的醜八怪。
這個女人的審美觀,還真是讓人無法恭維。
轉頭,對芷汀吩咐:“去打一盆熱水來。”
雖不知她要熱水做什麼,但芷汀還是照她命令打盆熱水回來。
將帕子浸溼,一點一點在臉頰上擦拭,不出所料,當臉上的脂粉和胭脂都被擦乾淨後,便顯出了女子鉛華之後的美麗。
芷汀和小梅呆呆地看著她,在她們的印象中,這位彘妃娘娘不論何時,哪怕是睡覺,也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能將所有首飾珠釵全戴到身上,臉上也總是敷著一層厚厚的胭脂水粉,別說是皇上了,就是她們看著,也覺得奇醜無比。本以為,這就是她的真實面貌,卻不曾想,卸下濃豔妝容後的她,竟是如此的絕色清麗。
兩人嘴巴張的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鴨蛋,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白染寧望著鏡中絕美的女子,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歸了位。
還好,雖然人蠢了點,長得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