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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鸞夙以為自己聽錯:「你要離開?」

無名公子「嗯」了一聲:「叨擾一月有餘,我已知會了家人,明日便來接我。」

自鸞夙救下這無名公子迄今,前後算來已將近兩月光景。他重傷之時,臥榻昏迷,是她夜夜悉心照料;他清醒之後,詞曲相和,她又日日仔細請教。如今甫一聽聞他要離開,鸞夙心中忽然產生一股難言之意。

如何難言,她說不出;為何難言,她不想說。

日期:2013…07…22 16:51

分明知曉這一日終會到來,分明連彼此姓名亦不清楚,然而鸞夙卻能感到自己的失落,就好似與舊友分別一般難過。這感覺她平生只有一次,便是八歲那年與聶沛涵惜別。

鸞夙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麼。屋內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她想了想,終是說出兩個字:「保重。」

無名公子一雙深如幽潭的黑眸引人陷溺,此刻正盯在鸞夙面上,淡淡問道:「沒有別的話要說了?」

鸞夙沉吟須臾,回道:「沒了。」

公子聞言,蹙眉輕嘆。鸞夙還是頭一次見他嘆氣,不知為何,心中越發傷感起來。

「跟我走。」她聽到他低低要求。

鸞夙哂笑出聲,問道:「公子可知這是何處?」

無名公子仍舊看著鸞夙,沒有做聲。

鸞夙自問自答:「這裡是聞香苑,是黎都最大的青樓。而我是風塵女子,並不如公子想得那般冰清玉潔。」

鸞夙看著他,想要從他眼中尋到一絲訝異或是鄙夷神色。然而無名公子至始至終面色如常,並無半分異樣。

鸞夙看向牆上那幅被他評為「仿得不錯」的《春江花月圖》,悠悠道:「兩月後我掛牌接客公子若是看得起我,可來買笑。」她眉目淡然,一字一句告知他:「我叫鸞夙。」

而後轉身出門。

不是她不領情,其實她已能覺察他必定是個風流人物。可遺憾她並非懷春少女,又身負血海深仇,並不圖他溫柔愛憐。

她有剜心之痛,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北熙相府已變作修羅地獄;一代賢相已成為一抔黃土;相府千金也淪落青樓賣笑

從「凌芸」變成「鸞夙」,只需一夜光景。而她的人生,從凌府滅門的那一夜起,已然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日期:2013…07…22 18:28

第4章:誤入風塵

七年前

凌芸從囚車內朦朧醒來,聞著周遭的酸腐之味,隱隱作嘔。她又夢到父親了,凌府的火光,府內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

送走聶沛涵之後不過三個月,北熙朝內發生政變。銳王原歧弒父殺兄,篡奪北熙皇位,改元「武威」,時稱「武威之變」。父親凌恪對此事深為痛惡,上表請辭,不欲輔佐。原歧大怒之下將父親下獄,軟硬兼施,勸其歸順。怎料父親心志堅定,原歧見規勸無果,便動了殺意。

恰好此時朝內有佞臣向原歧進獻讒言,道是父親通敵叛國,與南熙有染。原歧便捉住這一把柄,暗中查訪,果然查出父親與南熙「飛將軍」丁益飛分屬同門,於是便藉此事大肆發作,下旨將相府滿門抄斬。

凌家闔府上至父親凌恪,下至家中僕從,一百二十條人命,一夜之間化作累累白骨。只有十二歲以下女眷倖免於難,卻也逃脫不了沒入妓籍的慘淡結局。凌芸還好,因是官家之女,按照律例被充入教坊司作為官妓;而管家之女小江兒便沒有那麼幸運了,她註定要淪落至勾欄之中。

凌芸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左腳,腳踝上的傷口已日漸痊癒,沒有痛感了。她記得凌府出事的前一夜,父親將她叫到書房內,告訴她凌府危難在即,還說原歧真正動了殺機的原因,是因為知道了父親是墨門弟子。

墨門是什麼,凌芸不曉得。但那日父親卻在她腳踝處刺下了一幅刺青,並慎重告訴她這刺青是一幅地圖的其中一半,要她謹守秘密。而地圖的另一半,則繪在了管家之女小江兒的腳踝之上。

凌芸知道這是父親要自己活下去的動力,她也一直謹遵父親的遺命,死死守住自己和小江兒腳踝上的秘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凌芸的手指碰到了身旁的小江兒,她立刻聽到了女孩的抽噎聲:「小姐,我的腳好疼。」

凌芸對小江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道:「忍一忍便好了,我已經不疼了。」她的腳踝是真的不疼了,大約是痛失至親,心裡太疼,是以肉體上的疼痛便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