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邊陪著孩子,她一夜未眠,眼下青紫一片,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看來受的驚嚇不小。
她看見穿白大褂的路雅南進了病房,以為是兒科醫生來查房,趕忙起身問道,“醫生,我女兒怎麼還沒醒啊?”
路雅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知道你的孩子青黴素過敏嗎?”
給青黴素過敏患者輸青黴素,這就和拿刀殺人無異,虧得小曼媽媽反應快叫來了醫生,要知道小曼作為高度敏感體質,出現呼吸困難、紫紺、血壓下降、昏迷後,在短時間內死亡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我知道的!”小曼媽媽對於醫生的問題回答得很認真,“我昨晚剛來就和醫生說了,我說小曼青黴素過敏,可是、可是寧醫生說我沒說!”
“不過”她皺著眉頭,看起來焦慮不安,聲音都有些嘶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曼高燒,我一急給忘了呢!孩子爸爸在外地打工,這要是知道是我糊塗給忘了,把孩子折騰成這樣,還不知要怎麼怪我呢!哎,醫生,她現在有沒有事啊?我聽說I、ICU是得重病的人進的,小曼不會有事吧?都怪我沒看好她,怎麼就發燒了呢”
路雅南聽完小曼媽媽這一通邏輯略亂的話,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寧薇出事後如此淡定了。
因為小曼媽媽很明顯是個老實人,不僅老實,還沒有太高的社會地位,這就決定了寧薇只要死不承認自己開錯了方子這件事,一口咬定兩個孩子都是高燒,所以輸的都是類似藥物,而小曼媽媽又沒有說孩子青黴素過敏,這樣的話只要醫務處和她站在一條線上,再憑寧薔如今的財大氣粗,甩給這對母女一筆錢,自然就可以萬事大吉了。
如果寧薇再狠點,甚至連一毛錢都不用給,還能把責任全部推倒小曼媽媽身上,沒準軟硬兼施一下,小曼媽媽還會對醫院搶救自己的孩子感恩戴德,送寧薇一面錦旗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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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如今的醫患關係,可真是諷刺。狠的、能鬧騰的,如李雨的母親,不是醫院的責任都能鬧到醫院出面承擔責任,而老實的如小曼媽媽這樣的,明明是醫院的責任,可能都要自掏腰包解決,錢倒是其次,孩子才叫真冤枉。
從醫這麼久,路雅南第一次為這種扭曲的現象而感到憤憤不平,同時還有搖擺不定的遲疑——她應該站在醫院這一邊哭訴李雨母親這樣的人不講道理,還是應該站在小曼媽媽這一邊譴責醫院的推卸責任?
撇開自己與寧薇的過節,她究竟應該站在哪一邊?
床上的小曼醒了,她懵懂地睜開眼,惶惶地看了周圍一圈,聲音細細、低低地說,“媽媽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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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路雅南的彷徨,路翰飛從未有過,因為他有一個堅定不移的方向和目標,從未有過懷疑,按她的話說,白痴的總是一根筋的通到底的。
經過了一週的前期治療,張建的新化驗報告顯示他的轉移灶朝著可切除的資料傾斜了,這說明路翰飛的治療方案是正確且可行的,然而福禍相依,好的情況出現了,壞的情況也接踵而來,他的原發病灶猛然惡化了,這無疑是在催促路翰飛要儘快進行手術。
“麻煩來了吧”蘇嶽看著路翰飛愁眉不展,倒不是要調侃他,更多的是一種過來人的感慨,“轉移灶還沒完全達到可切除的標準,現在又要立刻手術,開啟來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怎麼辦?”
路翰飛深吸一口氣,“那也只能開啟來再看了!啥樣的瘤子,都要親眼看一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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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明天一早張建的手術,路翰飛今天準時下班,沒有耽擱,所以和路雅南一同回家。
她和路翰飛在一起時,向來是放鬆狀態的,什麼心思都掛在臉上,好比此時就是一臉的茫然和焦躁。
焦躁這種表情時常出現在路雅南的臉上,可茫然還真是少見,等紅燈的時候路翰飛抬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你今天怎麼了?乍一眼苦大仇深,再一眼和失足少女一樣,怎麼啦?”
因為鬱悶,路雅南倒也沒回嘴,意外得老實承認,“嗯,是有點迷茫。”
一聽女王迷茫,路翰飛頓時興致勃勃,“哎!這可真是稀奇事!你也會迷茫啊?你迷茫時不都兩種辦法解決麼,一、暴力解決,二、伺機暴力解決!”
她這下是真的鬱結著呢,所以被他這樣調侃,也沒做出暴力反應,而是悶悶地說,“發現有些事暴力解決不了”
路翰飛思忖了一下,“是不是兒科的事啊,我好像聽到二二她們議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