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投擲時間:2013…09…14 11:10:31
☆、PART 7
原本冷戰的兩人,因為一鍋熱湯麵,打破了僵局。簡單的處理之後,路翰飛穿著短褲光著兩條修長的腿靠在沙發上。
“還好是冬天,要是夏天,你就有得受了。”路雅南收起燙傷膏藥,順便數落了他一句。
被輕微燙傷的路翰飛一言不發,不知是燙傻了,還是驚呆了,總之很老實。隔了好一會,他才清了一下嗓子,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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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路雅南離婚後,路翰飛參加一支無國界醫療隊,在約旦和黎巴嫩境內提供醫療救助。
“去年十一月的時候,我們進入了敘利亞的東部——代爾祖爾。在衝突爆發前這裡本來有60萬人,而如今遭到炮轟和炸彈襲擊,僅剩下幾萬計的老弱病殘。”
“代爾祖爾附近的醫院擠壓著大量的傷病員,而每天還不斷有人被抬進來。人最多的一週,我們收了超過300名傷者。每天都是手術,各種手術,我想我大概是把一輩子能做的手術都做完了。”
“藥物,血液,甚至是淨化水都稀缺,我們只能用現有的一切來救助他們。我們申請的各種援助大多因為跨境問題受到限制,不少從大馬士革運送物資的人在半道上就死了。然而傷員每天都增加,整個醫院裡到處都是呻~吟和哀嚎。”
“每次衝突結束後,我們走出醫院,滿眼都是屍體,鮮血浸染了黃土和沙石,到處都是絕望的氣息,我們在屍體裡找尋一切生命,帶回醫院。”
“有一句話叫上醫治國,中醫治人,下醫治病,可是那個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我就想做個下醫,做個能救他們治好他們的下醫,下醫就夠了!”
“那天一早,醫院裡有個手臂受傷的孕婦要生了,可是我們在前一天就接到了轉移的通知,必須轉移能轉移的傷病員去土耳其境內。”
“可是她羊水已經破了,我和另一個醫生Royce決定留下來為她生產,稍後再出發。小雅南,在我從小到大的認知裡,醫院都是那樣乾淨的地方,消毒水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一切都是白色的。我真的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在那樣的地方做手術,骯髒,破爛,空氣裡塵土飛揚,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圍繞著我,有那麼一刻,我覺得我在和魔鬼比賽。 ”
“他殺人,我救人,他繼續殺人,我繼續救人,看誰的速度快。”
“孩子生出來的時候,我覺得我贏了,看,我不僅救人,我還可以把新的生命接到這個世界上!”
“我正捧著孩子,Royce剪臍帶,突然有人從破碎窗戶外往裡面丟了幾枚自制的手榴彈,Royce一把抱住我臥倒,我、我沒抓住他,沒抓住那個孩子,有一顆手榴彈就丟在了手術臺上”
他說著倏然停住了,好像一首曲子在最高音的時刻戛然而止,歸於無邊的沉寂。隔了好一會,他有些無奈地抬起手。他右手上戴著一串佛珠,所以路雅南並沒有想到那裡有一道永不癒合的傷疤。
“原來我總覺得慢鏡頭是電影裡煽情用的,可原來不是,那一剎那,我真的就在那個慢鏡頭裡了,手榴彈如何墜落,如何炸開,怎樣血紅的一片,好像每一秒都被按下了暫停鍵,讓我一點點清晰地看見那個瞬間,那麼得清楚,那麼得”
“然後炸飛的流彈片打斷了我的右手筋腱,我想,那是我的報應,是那個孩子在怪我,怪我,沒有抱住他,他還沒有睜眼,他只哭了一聲,生命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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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要是和你一起去,就好了”她無法想象那樣的場面,卻能深切地感受到那樣的悲痛。
他搖搖頭,“小雅南,你知道嗎?我多麼慶幸,那個時候我們離婚了,你沒有和我一起去,那樣的場面,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看見。”
雖然覺得他這個人無恥又無賴,可路雅南還是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揪痛。對於他來說不能再拿手術刀,是何等的痛苦,她為他痛。
痛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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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翰飛抬手,習慣性地摸摸她的腦袋,“我本來也想告訴你的,不過想想告訴你也沒用,你小丫頭一個,能做什麼啊。再說了,你三哥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你不是說我往街上一站,那就是搶手的鴨啊”
他說著,路雅南鼻子一酸,就哭了,“白痴”
她一哭,他就慌了,“哎!是我手受傷哎,你哭什麼啊!再說,你昨天還一副要把我剝皮抽筋的模樣呢。路雅南,你還是那樣對我比較好,我比較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