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霜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忽然半開玩笑地問道:“若你是狴犴,你會怎麼做?每一百年做一回新郎?品嚐不同滋味的人間百態?”
“我沒那麼無聊,”敖夜似乎不喜歡這個玩笑,臉色變得有點難看,“若是真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對方死了,將來的千千萬萬年,我也會將他記在心裡,矢志不渝。”
唐小棠深表贊同:“我也是。”
辭霜只得一笑不語,蝦兵蟹將們生火做好了飯,三人就回到營地裡吃飯休息了。
天黑以後唐小棠就鑽進自己的帳篷睡覺,辭霜安排了人守夜,又叮囑敖夜:“早點睡。”敖夜心不在焉地應了。
夏夜的湖邊十分涼爽,唐小棠躺在帳篷裡,聽著外面清脆的蟬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中也有沙沙如雨的蟬聲,一陣陣迎風擺盪,彷彿能浸透人心脾,明亮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枝葉照下來,折射出一個個耀眼的十字。
一個稚齡女童笑聲如鈴,似乎正在山間奔跑,邊跑,邊朝不知什麼人喊:“來呀,來追我呀,快來!”
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化,唐小棠看到一個扎著藍色頭巾、髮辮烏黑的小女孩正在湖邊戲水,白白胖胖的小手掬起一捧水,潑向身邊一人。
那人卻只是個白色的影子,粗略能看出是個年輕男人,同樣包著厚厚的頭巾,留著短髮,手腳很長,小女孩向他潑水,他就抬起手臂去擋,叫著女孩的名字哎哎求饒。
“桃!別潑,我認輸了,認輸了認輸了!哎、快住手,一會兒摔湖裡去了。”
女孩兒的名字叫某桃,但前面那個字唐小棠無論如何也聽不清,男人的嗓音清澈明晰,唯獨這兩個字發音含糊。
一大一小在湖邊潑水玩,然後又你追我趕地到處跑,男人故意放慢了腳步假裝追不上她,小女孩兒跑三步一回頭,不聽地叫著來呀來呀來抓我呀,嬉戲成趣。
唐小棠不知不覺微笑起來,想到自己剛認識朱槿的時候,也和那小女孩差不多大正是愛玩愛鬧,喜歡有人陪著的年紀,如果那時的朱槿沒有被困在晶簇當中,也能像這樣陪自己玩
咦?自己能在夢中思考?這種感覺似乎很久沒有過了,上一次應該是在妙澄的夢裡。
眼前畫面一收,只剩一片漆黑,一個白色的光點螢螢飛舞。
“李珩哥哥,等我將來長大了就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李大哥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七郎,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
“孩兒他爸,你看,當初我和我爹就是在這兒撿到你,你渾身都是泥,老大個人了,還跟只泥猴兒似的。”
“老不害臊的,說什麼下輩子,孟婆湯一喝,誰又記得住誰了,我這輩子能嫁給你,都是前面幾世修來的福氣,後面幾世就算要我給人當牛做馬,我也願意。”
光點漸漸淡弱下來,說話的人聲音也愈發蒼老。
“老頭子啊,你在下頭再等等我,老五去年也成親了,媳婦兒快生了,我怎麼也得親手抱抱這個小孫子才捨得走哇。”
人之一世,只在彈指一揮間,稚齡女童變作遲暮老太,丈夫已經先走一步,留下兒孫滿堂的她,獨自一人時,無盡的寂寞化作喃喃自語,在黑暗中久久迴盪。
七郎,七郎那蒼老、哽咽的聲音,不斷重複呼喚著,令睡夢中的唐小棠也溼了眼角。
“小棠姑娘!”
帳篷上投映著辭霜的影子,唐小棠猛然睜眼,才發現天已經大亮了。
“小棠姑娘,你昨夜可聽見什麼動靜?”辭霜的聲音充滿焦急。
唐小棠打了個呵欠回答:“做了一晚上的夢,沒聽見什麼,怎麼了?”
辭霜懊惱唉了一聲,道:“殿下不見了!”
143、心悅君兮君不知(猜猜加更)
敖夜其實並沒有跑很遠。
昨晚辭霜打趣地那一問,讓他煩惱得一整晚都沒睡著,天還沒亮,就偷偷爬起來,在山林裡散步,天亮時分恰好走到來時路過的村口,昨天那牧童正騎著大青牛準備出門,身後的小院裡,一名老嫗同他揮手道別。
牧童認出是他,就回頭笑著對老人說:“奶奶,昨天給我蝦吃的就是這位公子爺。”
老嫗滿是皺褶的臉上綻開慈祥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起來:“這位公子打哪兒來,要不進屋裡坐坐?灶上還有今晨剛烙的炊餅,也嘗一個?”
山村民風淳樸好客,是昨天就體會過的了,敖夜一摸肚子,還真餓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