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小毛的事,他就開始留心這個兵。上網查了資料,對於尿床病的原因眾說紛紜,而無論哪種說法,總會提到一點,患者通常比較自卑,缺乏自信心,不愛與人交流。小毛平時就是很蔫兒的人,一班和他關係好的,似乎只有陳力。其他人不知道他的隱疾,只當他是大學生來當兵,矯情,娘兒們,不愛跟這幫粗人交流,於是那些人也看不上他,平時什麼活最髒最累最沒人幹都甩給他,小毛也不敢吱聲。
陳力以前經常在班務會上表揚小毛的技科成績好,本意是想提高他的自信心,可結果卻是反其道的,這讓班裡其他人對他更看不順眼了,搞的陳班長也頭疼不知道怎麼辦。
張昭剛升排長的時候,正是老兵們要退伍,指導員說想給老兵們做個專輯,等他們走時每人一份留個紀念。連部的幹事已經採集了很多日常生活訓練的影像影片,但是還沒進行後期處理。張昭跟指導員商量,他把這活接下來了,開完會他就去一班找小毛。
小毛聽說要讓他做影片剪輯合成,猶猶豫豫地小聲說:“排長,我沒幹過這個呀,我大學學的是機械,還只上了半年。”
“會玩計算機吧?”張昭問。
小毛點點頭。
“那就行了,中午少睡會覺,跟我去機房,我教你。”
小毛學東西倒是很快,用了一箇中午教會他軟體怎麼使,把影像資料交給他,張昭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之後的一個禮拜,每天休息時候小毛就泡在機房裡,對這份工作的積極性挺高,做得也格外用心。一週後,他找張排長去看成果。
張昭這禮拜就沒怎麼閤眼,下個月臨時加個演習任務,這段時間老開會了,還得重新調整作訓安排。他本來想中午回宿舍躺會,可是看那位一臉興沖沖的來獻寶,他也沒好意思說回去睡覺,於是跟著去了機房。
小毛挺興奮說:“排長,你是第一個觀眾。班長想看,我還沒讓他看呢!”
張昭按滑鼠點了開始。影片效果確實不錯,原始的材料紛雜無章,小毛把一系列不同地點、不同距離和角度拍攝的畫面,穿插到一起,敘述了老兵們退伍前最後這段部隊時光,生活、訓練,一個個情節就這樣串連起來。
張昭看著那些畫面,忍不住說:“你這夠蒙太奇的呀!”
小毛一愣,“啥是蒙太奇?”
“就是有點抽象?”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就是挺不錯的,好多導演拍大片兒就是這效果,你挺有藝術細胞的呀!”
小毛不好意思地笑笑。聽張昭說話聲兒不對,問他:“排長,你嗓子咋啞了?”
“耗子藥嗑多了。”他隨口說。
這幾天覺沒睡好,就靠咖啡頂著,咖啡還是從指導員屋裡順手牽羊的,指導員拿著伴侶追他,“這兩個一套的,你要拿都拿走。”張昭說:“您不知道跟這耍單兒的都心理壓抑啊,我現在看見成對兒的就想拆散!那個您留著衝奶粉喝吧。”
影片走完一遍,張昭讓他倒回去,說有幾個地方可以加點效果,配上音樂。小毛於是在網上找合適的素材,一邊找一邊問他的意見。他在旁邊看著,開始還回答,後來頭越來越沉,沒過一會就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感覺沒眯瞪兩分鐘似的,手錶上定的報時響了,他醒過來看看錶還有一刻鐘又該出下午操了。胡擼一把臉,想起小毛剛才好像還問他一段音樂行不行呢,自己就睡著了。
看他醒了,小毛說:“排長,就差最後一段了,我找了幾首都沒合適的。”
看著畫面,張昭想起軍校畢業前一天,他們區隊的人一起在半山腰看著山下的校園,那種即將離別的心情。
“《駝鈴》吧。”他說:“‘送戰友,踏征程’那首,用蔣大為那版,別用李雙江的,聽著跟西遊記似的。”
小毛把音樂加進去,“完成了!”
張昭揉著眼睛站起來,說:“你存到盤裡,晚上我給連長和指導員看看,要沒問題就刻盤了,回頭給你記一大功。”
小毛看著螢幕上的小視窗,顯示著檔案從本地磁碟飛往隨身碟,他說:“排長,謝謝你。我知道其實這事要是你自己做,說不定兩天就完了。你交給我,是想給我個機會表現。”
聽他這麼說,張排長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笑笑說:“我是真沒工夫,再說就算有工夫,我也沒這藝術細胞,哪做得出你這效果啊!”
小毛把隨身碟拔下來交給他,小聲說:“我知道你跟陳班長都為我的事操心,我自己也努力調整真的謝謝你!”
張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