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也不聽”
這句話卻不是對校尉說的,而是對著木櫃一側。尉遲方仔細看了看,發現一根細長的銅管,從樓頂直通下來,延伸到櫃上,露出構造精巧的黃銅口。原來這裡竟有一個巧妙的傳聲系統,櫃上諸般動靜,樓上的人瞭如指掌。
“跟我來吧。”
隨意樓頂,不似一般閣樓逼仄,卻十分寬敞。四面軒窗,頂上也是明瓦,陽光充足,異常明亮,可見空氣中浮動的微塵,越顯得暖意融融。各式各樣的書籍,有絹帛、竹簡也有紙質,琳琅滿目,幾乎佔據了半個屋子。屋角放著一個半人高的奇怪物什,數道銅環圍繞成一個空心球體,環上刻著些看不懂的文字元號。靠牆一張軟榻,榻上橫置几案,鋪著白布,上面放有水盂、剪刀,還有不知名的種種精巧器具,以及一具沙盤,一碟花生。沁人心脾的藥草香氣則來自牆角初沸的藥爐。
主人家正盤膝坐在那張軟榻上,一手捏著鐵筆,在沙盤上划著一些奇怪符號,另一隻手則拈起几案上的花生剝了殼送入口中。聽到腳步聲響,李淳風放下筆,笑容滿面地示意尉遲方坐到自己對面。
“這是三辰儀①。”察覺到校尉好奇的目光一直盯著屋角的事物,李淳風一邊解釋,一邊伸出手來,轉動了一下外側圓環,內環立刻隨之旋轉,發出輕微的磨擦聲:“三辰日月星。將三辰執行加諸四遊、六合之上,就可以清楚推算經緯、時令。”
“推算時令?”
“不錯。以往渾儀,大多不動。須知天地常理,便在一個‘動’字,日動而生朝夕,月動而起潮汐,地動而分四季,倘若不動,天象便是死的,又何必推算?”
一面說著,一面扳動木榻旁邊的機括,便聽見軋軋連聲,牆壁上一扇小門開啟,伸出一隻木手,為二人斟滿茶水。
“請。”
“啊!”猝不及防之下,尉遲方跳了起來,幾乎碰翻茶杯,“這是什麼?!”
酒肆主人眼中笑意隱隱,似是孩童惡作劇般的得意:“木牛流馬,尉遲沒有聽說過嗎?”
木牛流馬,是三國時諸葛亮所創,削木為牛馬,安上機關,可供驅策,實際上便是古代的機器人。只是諸葛死後,製作方法久已失傳,後世的人再也沒有見過。
“原來這就是木牛流馬!”尉遲方叫了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果然神奇之至!”
“雕蟲小技罷了。”對方輕描淡寫地說道,“生性懶散,所以讓它們代勞。”
“只是因為懶散?”
這理由實在匪夷所思,比起舉手之勞的家事,製作這一類東西所需勤勉何止百倍。
“哈哈。”此間主人放聲大笑了起來,“權且當作無聊人生的小小樂趣吧。”
即使大笑的時候,那雙黑如夜色的眸中,也仍然帶有某種銳利光芒,彷彿夜空中的閃電。這一閃即逝的電光和這個人閒散的外貌看似矛盾,卻又糅合得水乳交融,不著痕跡。
“你來找我,想必有事?”
“沒錯。”尉遲方想起了來訪的正題,精神一振,同時皺起眉頭,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確實有事,一件可怕的怪事!”
那城樓上的屍體被解下之後,因關聯案情,沒有被送到亂葬坑,而是用蘆蓆捲起,停放在城外破廟。就在這一天的清晨,有士兵慌張來報,屍體被人挖去了心肝。校尉到達現場的時候,便看見死者仰面躺在那裡,上身赤裸,胸口蜿蜒著一道細長的刀痕。尉遲方強忍著噁心,拿起木棍探了探,胸腔之內果然是空的。
“是誰在看管!”年輕校尉臉上陰雲密佈。
“回大人,是是小的。”一個精瘦士兵怯生生地答道。
“怎麼回事?”
“這個”士兵吞吞吐吐,腦門上已經全是冷汗。稍想便明白,對於這一具回煞的兇屍,誰又有膽量一直守在邊上?自然是能離多遠便離多遠。
“有誰來過?”
尉遲方環顧四周,眾人噤若寒蟬。瘦小士兵硬著頭皮道:“大人,據小的猜想,一定是鬼怪無疑!”
“嗯?”
見長官沒有當場斥責,士兵膽量又大了幾分,壓低聲音道:“您想,除了鬼怪,誰會上一具屍體這兒挖心呢?”說到此處,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暗自慶幸偷懶,否則說不定自己的心也給鬼怪吃了。
尉遲方雙眉打成了結,如此詭異的事情確實是生平僅見,望向眼前兵士的瑟縮神色,只覺得一籌莫展。寒風掠過,不知何處吹來一枚空花生殼,翻滾著落在他腳下,他心中驀地一亮,想起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