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猛將,尉遲方雖年輕,自小與叔父一起,耳濡目染,頗有處變不驚的大將之風。這一聲使足力氣的大喝,便如半天中打下一個霹靂,讓人群靜了下來。
“封鎖寧光寺是聖上的旨意,誰敢借機生事,就是違抗聖旨!你們是聽了誰的教唆,來這裡燒寺?趕緊退開!”
有些膽小的人向後退了幾步,但看人數眾多,又收住了腳步。更多人則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為首一名魯莽青年揚了揚手中火把,道:“聖上?這瘟疫是天降的禍害,聖上也沒法子。終南山的許真人說了,要是不把瘟神疫鬼除掉,大夥兒就等著一起死吧!”
“什麼瘟神疫鬼?”
“寺裡這些人全都被疫鬼附身了,這場瘟疫就是他們帶來的。疫鬼要替代,死了一個,就會找上更多人,除非燒了寺,讓那些惡鬼沒地方安身,咱們才有活路。”
“胡說八道!”尉遲方忍不住惱怒,“這裡封鎖的都是和你我一樣的人,只是得了病,哪裡是什麼惡鬼!聽清楚了,統統回去,莫再胡鬧!”
“讓我們回去,那些當官的又怎樣?”青年滿臉不屑神色。“我表叔就在東門守城,聽他說,前幾天劉太醫、高尚書都偷偷把家眷送出城了,卻把我們關在城裡等死。他們的命是命,我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
這一來,人們又重新鼓譟起來。尉遲方從未應付過這等場面,不禁一籌莫展,下意識勒緊了韁繩,握刀的手已經滿是汗水。就在這時,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喝道:“不用慌!隨意樓的李先生已得知此事,正在研製藥方,很快便有分曉。有他在,此事一定會解決!”
彷彿石子落入了水面,“李先生”這三個字在人群中傳遞著,此起彼伏,餘波動盪。長安城中對酒肆主人向來就有諸多傳言,這些傳言也加重了圍繞在他身上的神秘色彩。處在當時那個年代,便難免與怪力亂神之事聯絡起來,而災禍時刻,卻是這類言辭最易蠱惑人心,也易安撫人心。
青年卻仍然固執:“可是許真人說,這病是天公降災,沒法治的。那位真人是活神仙,他的話總不會錯吧?就算李先生能耐再大,也拗不過老天爺。”
頓時議論再起,莫衷一是。大多數人都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不願散去。眼看局勢又回到僵持之中,尉遲方汗流浹背,回想當日見到李淳風時的情形,自己也有些動搖起來,但還是硬撐著道:“絕無此事!李兄答應過我,他既然說了能治瘟疫,那就一定能做到!”
這句話說到最後,底氣已有些不足,不像勸服眾人,倒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但緊接著耳中傳來一個帶笑的聲音:“多謝尉遲,如此信任,李某愧不敢當。”
這聲音如此耳熟,一剎那心頭狂喜,尉遲方大叫起來。
“李兄!”
一點沒錯,說話的那人青衫如舊,神色安然,臉上帶著微笑,正是隨意樓李淳風。
尉遲方一躍下馬,剛要向他伸出手,卻又遲疑,對方卻毫無顧忌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你沒事了?”
一眼看去,酒肆主人頸中已不見那可怖的紅印,面色仍有些蒼白,卻是神清氣爽。李淳風點了點頭,笑容滿面:“總算不負尉遲所託。”
尉遲方頓時心中一熱,反手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此時此刻,兩人欣喜之意均發自肺腑,毫無保留。
“李先生!李先生來了!”
身周的竊竊私議變成了競相傳告。李淳風接過校尉手中韁繩,跨上坐騎,朗聲拱手道:“李淳風在此。大唐天下,自有神靈庇佑,降禍之事純屬子虛烏有,各位不必擔心。至於瘟疫,我已將藥方交給太醫署,他們正在各處採買藥材,寧光寺中病患很快便可治癒。”
登時歡聲四起。先前那名兒子在寺中的老婦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守衛們也都鬆了口氣,拍手歡呼起來,先前緊張氣氛消弭於無形。
眼看人群漸漸散去,尉遲方抹了一把額上汗水,轉向自己好友,一肚子話想要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酒肆主人看出他的疑問,微微一笑。
“這一次當真好險。幸好我的判斷無誤,這病症似寒實熱,用極寒的藥物,以毒攻毒,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出法子!”
“這倒是。想不出的話,你我只怕便不能再見面了。”
“李兄!”
“哈哈,放心。班仲升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雖然僥倖,卻也是有所準備。”
一面說著,一面跳下馬來,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