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脩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採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屈原《九歌·山鬼》
長箭破空,發出一聲銳響,緊接著悲唳傳出,一隻雁拖著長長的箭簇掉落下來。持弓者歡呼一聲,飛馬趕去,將到獵物之前,驀地下探,雖身體尚在馬上,已將那隻雁抄在手中。他順手拔下羽箭丟入身後箭筒,同時將獵物準確地扔進馬鞍後的皮囊中。
“好箭法。”
這一聲有氣無力,心不在焉,和讚賞他人應當表現出來的歡欣鼓舞完全不同。獵手雖然遲鈍也感覺出來了,不由得皺緊眉頭。
“要不,李兄你來試試?”
搖了搖頭,先前那人仍然是一副提不起興致的模樣:“免了,我可沒有尉遲那百步穿楊的能耐。”
兩名騎士,一人勁裝背箭,英姿勃發,另一人青衫束髮,無精打采,正是勳衛府校尉和他那極不靠譜的朋友。此刻二人正在長安西南的終南山中。漢時已將此地劃為皇家獵場,稱作上林苑,嚴禁平民進入;到了唐朝,因為酈山行宮的修建,上林南擴,此地漸出於禁區之外,變成長安城中青年子弟逐獵的場所。不問可知,狩獵本是尉遲方的主意,而另一人之所以肯來,除了窮極無聊,實在沒有別的解釋。
“其實無需過人臂力,只要姿勢得當,準頭足夠便可。”校尉熱心地指導對方,在他看來,世上竟有人不喜歡狩獵,實在匪夷所思。這也是他生拉硬拽,非要將李淳風鼓動出來的原因。人在年輕時,總認為世間一切樂趣均可與他人分享,倘不能,便覺得心中遺憾。
青衫人勉為其難地接過尉遲方遞來的弓,看了看,卻定住了,半晌不動,似乎在出神。
“李兄?”
“啊。”回過神來,揚了揚手中弓,“這是什麼材料?”
“是柘木,木質強韌,可謂制弓上品。”
“若要強韌,為何不代之以鐵?”
“這”校尉聞言一愣,“這可從未聽說。不過鐵弓雖硬,未免沉重,工匠不取,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以木為弓,木本身便有紋理長勢,難以取直。倘若用鑄造之法,質地均勻,也許更加準確也未可知。”
“似乎有理,”搔了搔頭,尉遲方道,“明日不妨讓匠坊試做一把來看。”
“罷了,兵者兇器,花費心力只為造業,卻和初心差得太遠。”
一面說著,李淳風一面舉起手中弓箭,姿勢卻也中規中矩。長空清碧,正有一隻離群孤雁飛掠而過,模樣張皇,似乎知道自己成了人類的目標。弓弦輕響,箭已離弦而去,幾乎同時,那隻鳥兒直墜下來。
“嗨!”尉遲方這一聲叫得比起方才自己射中還要高興。他伸手一拍馬臀,直衝過去,將要到獵物前時,突然斜刺裡衝出兩個人,一把搶了過去。
“站住!”眼看二人大搖大擺轉身離去,尉遲方不禁惱火,“給我放下!”
或許是被他威勢所懾,二人當真站住了,回過頭來,卻是兩名獵戶。一人二十來歲,顴骨微聳,另一人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身材瘦小,兩隻眼睛甚是靈活,手中提著那隻倒黴的雁。
“幹什麼?”兩人中較為年長的那人打量了一下尉遲方,隨即發問,態度毫不客氣。
“幹什麼?!”尉遲方一指小獵戶,道,“搶我獵物,還來問我?”
“誰搶你的獵物?”小個子那人登時嚷了起來,“明明是我們打到的!”
他說得理直氣壯,尉遲方卻聽得火冒三丈。
“這箭是我友人所發,何時變成你們的?小小年紀,卻這樣強橫無禮,真是有欠管教!”
“你!”
少年雙目圓睜,就想衝到馬前。他身邊那青年忽地拉住他,冷冷打量著尉遲方。
“原來是位官老爺,算了,我們惹不起。阿容,把雁給他。”
少年似乎還想反駁,卻被兄長眼色制止,只好委委屈屈把手中雁扔到了地上,恨恨地瞪了尉遲方一眼,還不解氣,往地上呸了一口,這才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