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啊好天氣。
應了丫頭的鬼把戲,一手將她提到面前來,再將煮好的茶斟上一杯擎著,耳邊聽得鶯哥般清脆的嗓音喚著:“袖袖,袖袖,奶孃替我捯飭了個妝,你瞧瞧好不好看。”
喲喲,五歲的娃娃便曉得美醜妍媸之別了,玉袖含著一包茶水將眼珠子轉了轉。
一口溫茶全噴上小丫頭的臉。
緣被捯飭得花裡胡俏甚難入眼的妝容,得了這口溫熱的仙茶,卻更難入眼了。
丫頭受傷地將她望著,一臉的委屈,低了腦瓜,小手搓了搓繡著薔薇花碎的新裙裾。
咳,小傢伙今日打扮得甚靚麗嘛。玉袖拿鮫帕替她將新裙裾上的水珠兒拭了拭,牽了小手進屋,打算替丫頭換個清麗些的。
路過垂瞼打顫的奶媽子,端出一派深沉,低聲道:“我見你這個奶媽子也不用當得了,立時去掌事那裡自報換一個伶俐的,你便打疊些衣裳回家帶孩子去。”她近日得了小紅同綰綰的垂青,趙宮裡頭的人,大多將她當半個佛一般供著,如此番她說替小紅將奶孃換一換,是沒人敢不從的。
不過令她甚詫異的是,既是將人家的職位撤了,該是誠惶誠恐屈膝告饒才是,如這個奶媽子一般反倒喜極而泣,磕頭謝恩的,她沒能想通,問了問小紅,她亮晶晶地水眸子啊了聲,再嘟囔道:“嗯,素素記得,乾孃說換人一般是指她既然派不得用場,便斷一斷脖子的意思,袖袖你卻讓她回家,她定然是要拜一拜你的。”
她啞了啞喉嚨,凡間的宮裡頭,竟是這麼個死法的,她緣以為,話本上所說,但凡有半點沒將皇室貴胄伺候得順心,便賜死一情,乃是誇大的劇情,這點小事頂多辭退不用,何以累去一條性命。難不成只因凡世人丁興旺,便將一條命視作草芥。如此的世道,就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玉袖搖了搖頭,替小紅抹了抹清爽的薄荷膏,她卻嫌弁著皺眉:“這樣等於沒妝。”
玉袖厲了厲眼:“呿,小孩子要什麼妝,乾乾淨淨方顯得神氣。”
小傢伙一臉不樂意,兩條棕兮兮的小眉毛翹得老高了。
她笑盈盈湊過去:“小紅穿這樣是想同我逛天衢的意思?你若改一改小脾氣,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於我,便應了你。”
丫頭順眉順眼地貼過來。
於玩耍方面,小孩子倒甚好哄,氣消得挺快。
方才內宮裡的白雲略有些陰沉,不曉得有沒有瞧錯,回過頭來卻出了兩扇通紅通紅的釘耙鐵門,城外乃是萬里無雲的晴日。
身後跟著的內侍諂媚著替兩人打傘搖扇。
小紅搖著她的手,嗲裡嗲氣地表示,某處飯樓的蓮蓉酥味道滿嗲,砸巴著小嘴要嚐個鮮。
她不意笑道:“蓮蓉酥?挺甜的罷。”打量小紅裙一眼,再不意道:“你今日要扮得這樣漂亮,不會,今日是你的生辰罷。”突然意識到,丫頭既然是撿來的,怎麼會曉得自己的生辰。
她低眼覷了覷,卻對上一雙認真的水眸子巴巴地仰望她:“乾孃說,只要素素願意,今日能是生辰,明日能是生辰,日日都可以是生辰。”
她抽抽麵皮:“這樣是否忒貪心了點兒。”
小紅別過臉:“袖袖嫌弁我是一個累贅,日日陪我過生辰,太麻煩,對不對。”
誠然是挺麻煩的。
她心裡揣著這麼個大實話,一個不經心便將實話溜了嘴。
丫頭要哭出來了。
她揉了揉額頭,思及素昔同鳳晞傍一處,從來只有他遷就自己的份,如今卻要端出和藹可親的脾氣來遷就一個娃娃,她以為自己同母狼含辛茹苦銜來肉食與狼崽子一般,這娃娃儼然將她視作親孃。
所幸她佯扮這隻母狼佯扮得很行雲流水,但這般穩重的性子從哪裡學來的,她卻忘得清淨。
大約是潛藏的母性被激發得淋漓盡致,玉袖將丫頭撈進懷裡,乾乾笑了笑:“生辰二辭是一年才有的一次節日,你日日將它揣在身上,到底不是個過法。既然你不曉得自己的生辰,便將今日定一定,今日”想到這處同凡世又是兩個時間,回頭問了問內侍,他們模模糊糊像含了一口米渣,半晌木木然回道初六。
她回過來笑道:“便定五月初六,好不好。”
丫頭將兩包打轉兒的清湯水住了住,對著她點了點腦瓜。
才哄完一個受氣包,旁處躥出一坨踢天弄井的熊孩子,穿著得十分不像樣。都城裡頭的孩子,竟也穿襤褸打補丁,這卻教她納罕,更納罕的是,瞧這群熊孩子的勢頭,是要去湊個菜市口斷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