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然道:“嗤,裝裝樣子罷了,我看他八成在燈下打盹呢,東家可是吩咐了,叫咱們今晚要加強戒備,走,去看看,順便討杯水喝。”
兩個巡哨快步走向門房,離著還差一丈多遠,屋內的燈光忽然滅了。拿燈的人哂道:“你看,我怎麼說的,這回一準是倒頭大睡了,這個老孫,簡直就是個睡不醒的瞌睡蟲。”
拎鑼的皺眉道:“不對呀,我想起來了,今天晚上東家不是在門房加了個人嗎,總不至於都睡著了吧,不行,今晚不比尋常,咱們去叫醒他們。”邊說邊走上前去拍房門。不料,他的手還沒碰到門板,那門已經拉開了一道縫,嗤、嗤兩聲,拿鑼人悶哼一聲,佝僂著身子倒退幾步,手中的銅鑼咣啷一聲摔在一邊,一頭栽在地上,再也沒動一下。
執燈人驚得向後跳了一步,反應還算機敏,呼--手中的紗燈成了一團火球,砸向破門殺出的兩個凶神,扭身狂奔,扯開嗓子大喊:“來人哪,殺人”隨即變成了呻吟,腳步踉蹌,卻仍掙扎著往前跑。
罈子頭氣極敗壞地向車軸漢嚷道:“老錢,是時候了,你去開門,我收拾這個。”說著騰身直撲趔趄逃命的巡哨,眨眼之間已經追了個腳前腳後,抬手標出兩枚透骨釘,直摜入巡哨的後心,提燈人慘叫一聲,雙臂前抓,僵直撲倒,魂飛冥府。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飄然而至,戟指喝問:“你是何人,竟敢亂傷人命?”
罈子頭愕然驚視,覺得對面的年輕人十分眼生,立目反詰:“小子,你是誰?”
年輕人神情整肅,凜然答道:“在下畢士英,來此投宿的,你為什麼在這裡胡亂殺人?”
“小子,這兒沒你的事兒,識相的就乖乖給我回去躺著,不拿你作教匪同黨就算便宜你了,再要羅嗦,大爺這就送你歸西!”
狂橫、兇蠻,一口地道的京師口音,既熟悉又陌生,畢士英心中微詫卻毫不退宿,昂然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憑什麼可以草菅人命?這樁事我管定了。”
“哈哈,”罈子頭目迸兇光,惡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渾小子,今個就讓你死個明白,大爺是京師錦衣衛百戶古大成,這兒是聞香教匪的巢穴,呆會兒就要把它夷為平地。”說話間,姓錢的車軸漢子已將莊門開啟,從外面闖進來一大群人,總有四十幾個,燈籠火把照耀下,夜行人紛紛扒去罩衫,露出了色彩鮮明的錦衣衛軍服,一個個趾高氣揚,殺氣騰騰。
年輕人怔忡在那裡,十五年前的慘景猝然回映腦海:父親那體無完膚、血肉糜爛的屍身,便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傑作。他那做兵部主事的父親,因觸怒了權焰熏天的閹黨,被投入鎮撫司監獄,慘死在毒刑之下。家產充公,本就疾病纏身的母親,在如狼似虎的錦衣校尉無情推搡下,悲忿交迸,嘔血而亡。年僅九歲的他,帶著比自已還小三歲的弟弟,淪落街頭。親朋故友,皆畏懼閹黨如虎,唯恐惹火燒身,避之猶恐不及,哪敢收留他們小哥倆。
半年之後,劈風劍客鄭隱入京行刺逆閹魏忠賢,由於有人向東廠告密,而中了廠衛的埋伏,苦戰逃脫後卻迷失在生疏的京師街巷之中。流浪街頭的畢氏兄弟,無意中看到劈風劍客痛擊錦衣旗校和東廠番役,對其崇拜得五體投地,遂出頭為其引路,幾經周折,終於逃出京師,一同上了惲源恆山。
畢士英瘦削的面孔上,悲愴、恚恨交替呈現,仇恨的烈焰灼烤著他的心靈。罈子頭還以為年輕人被自已的名頭嚇傻了,心道:“管他是誰,先叫他躺下再說,邀功時不是還可以多算一個嗎。心念到此,搶步欺近,左手虛晃,右掌凝八成功力拍出,滿以為一招之下就可以撂倒搗亂的年輕人。
畢士英怒視對手,心中壓抑了多年對錦衣校尉的刻骨仇恨,在剎那之間猛然暴發,左手出劍指撥點敵腕,右掌繼發,擊向罈子頭的胸口。
錦衣百戶古大成頓覺手腕如遭鐵杵敲擊,鑽心的劇痛輻射向他的全身,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嘭--,胸膛上又中一掌,巨力之下,身不由已地向後摔去。幸好大隊之中搶出兩名校尉將他駕住,連嘔了數口鮮血,象是被抽了大筋似的,耷拉著罈子腦袋,給掖到了一邊。
校尉中已有三四人掄動兵器欲撲向畢士英。被董邦憲喝住,錦衣僉事心中明瞭,這個年輕人並非自已的主要目標,不能丟了西瓜揀芝麻。當下面色冷峻地命令道:“吳百戶,你帶四名弩手看住大門,凡有逃逸者,格殺勿論!西門百戶,你帶四個人去後院埋伏,截斷他們的退路。”側臉對保鏢朱約道:“朱兄,這小子不白給,就交給你了,莫放他走嘍。”嗓門忽地拔高,大聲叫道:“其餘的